半个月之后，姜年和姜余平外出旅游了。

这回，姜余平直接跟姜年说，自己已经让手下人把公司里的所有事务都暂时接管了过去，所以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陪姜年。

结果，他们这一去就足足去了一年。

他们的目的地并没有一个指定的范围，而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例如今天姜年想在国内，那他们就在国内，如果明天想去国外，那么就去国外。

至于途中的交通问题，则不需要考虑太多，姜余平很早之前就买下了一架私人飞机，他们父子俩便经常乘坐着这架飞机国内外四处飞。

值得一提的是，姜余平为了照顾姜年，所以对飞机里的环境进行了非常完善的改造，并且雇佣的是世上最好的那几名机长，专业水平足够过硬，如此准备，让姜年即使在长途跋涉之下，也不会觉得有多么辛苦。

虽然对于让一个九十岁高龄的老人乘坐飞机四处旅游一事，机长颇为微词。他认为姜余平这样的行为太危险了，毕竟一名如此高龄的老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就算旅行途中的保护措施做得相当完善，但谁也不敢保证，姜年会不会还是觉得不舒服，乃至于身体突然有一天就发生了大状况。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姜余平也询问过姜年，而后者则毫不迟疑的说出了，让姜余平和机长都放心，他有分寸的话，再三确定和商量之后，姜余平和机长还是选择相信了姜年。

事实上，任何一名普通的九十岁老人，都不可能，也不可以如此长途跋涉，四处旅游，这样做的危险系数太高，老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出大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放在姜年身上时，就不算什么了。毕竟，姜年本来就不算一个平凡人。

他虽然看上去高寿，但实际上，姜年仍可以动用修为，不然的话，他之前就不会凭借开天拳，亲手把故人的墓碑一个个击碎了。

而姜年和姜余平两父子，在这一年来，虽然离真正的环游世界还有不少差距，但他们也还是去往了许多地方。

外国的风土人情风格迥异，却令人流连忘返，国内的大好河山壮阔宏伟，叫人心生豪气。

姜年和姜余平几乎每天都带着笑容，他们在山川河涧里漫步，在繁华都市中穿梭，这两父子经常忘记了时间，能从白天一直玩到黑夜。

而在如此精彩的生活之中，无论是姜年还是姜余平，都心有灵犀地没有再提及过那天晚上的事情，就算姜年疑惑那天晚上，姜余平的古怪，但当姜年和姜余平在一起时，姜年总是没有那种想要一问到底的冲动。

对于这种情况，姜年心里已然想到了一些什么，但他很识相的没有揭露出来，而是将之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不与外人说出半句。

直到这一天，姜年和姜余平来到了他们此趟旅行的最后一个地点。

这里不是什么着名的地方，甚至都没有什么人知道这里，可这个地方对于姜年而言，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意义。

这是哪里？

这里，是一片湖泊。

正是当初姜年和胡艺澄举办婚礼时的地方。

自从结完婚之后，姜年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几十年过去，姜年再一次踏进此地，只觉得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望着面前依旧清澈与美丽的湖水，姜年的身上，缓缓显露出了沧桑。

“这里，是我当初跟你妈结婚的地方，”姜年指着不远处，只是那里什么都看不到，高大的树木将视线阻挡掉了，“从那里走进去，有一座小木屋，不过这么久过去，那里应该早就荒废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也一直没有叫人打理，慢慢的，这里倒是越发的自然了。”

姜余平顺着姜年指的方向看去，入眼只有高大的树木，姜余平也就收回了目光，然后他嗯了一声，道：“需要我派人来打理一下么？”

姜年摇摇头，“不用，这样就好。”

说完，姜年便沉默了，他身后的姜余平亦是如此。

“余平，你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对吗？”

就在这时，姜年突然开口，并且所说话语极为唐突，一般人如果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只会觉得心里一惊，但姜余平没有，他很平静，而且姜年话音刚落，他就承认的嗯了一声。

对于姜余平的承认，姜年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既然能问出来这句话，那么久说明他早就察觉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半晌，姜年又问道。

“什么怎么样？”

“你对于自己的身份，怎么看待的？”姜年此句话说得有些犹豫。

姜余平连迟疑都没有，直接回答道：“我是虚假的又如何？我只知道，我所处的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真的，爸您对我也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姜余平坦然一笑，“是的。”

二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两人虽没有说话，但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湖上。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姜年打破沉寂，他说道：“可以，再跟你讲一次关于真我的事情么？”

姜余平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而是问道：“您想听什么？”

姜年视线投得很远，“我有很多迷惘。原本我以为我已经想明白了许多，可是自从听你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又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你什么，不知道想从你那里知道些什么，但我就是想听一听。随便说点什么吧。”

“好。”

姜余平深吸一口气，道：“真我乃人生的终点，是一个人从最初到最终都值得追寻的东西，只不过，关于真我到底是什么，则因人而异，即便我这里有答案，可就算我说出来，对你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因为真我只有自己寻找出来的，才有价值。”

“真我……”姜年喃喃，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寻找真我的唯一途径，只有经历更多的事，遇到更多的人，然后想得更多，悟得更多，最终才能成功。然而，随着经历得越多，看得越多，有些人反而越来越迷茫，他们愈发找不到真我在哪里，也找不到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所以，真我的寻找之途，在很多时候，可能会是一场无用功。世上有很多人，寻遍一生，都无法窥到真我丝毫。”

姜余平的声音很小，很轻，仿佛能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让姜年听得只觉得内心越发空明。

慢慢的，一个念头从他心中浮现。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姜余平都为之瞳孔猛然收缩的话。

“真我，是道么？”

轰！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在这一刻竟突然有一道响雷闪过，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而姜年却对此毫不在意，他缓缓转过了头，正视姜余平。

“真我，就是道。寻找真我，就是寻找自己的道。修真，修的是真我，同时，也是一场修道的旅程。道，才是人生真正的终点，寻到自己的道，才是寻到了在世的意义和目标。”

姜年平静地道：“我这样说，对么？”

姜余平瞳孔收缩，眼里满是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面前的姜年居然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将真我的含义看出来了！

虽然说，姜年此言与真正的真我还有不少出入，但至少有一点，姜年说对了。

那就是，真我，的确是道！

此道非传说中的三千大道，大道三千，而是一种更加虚无缥缈，但却是每个人都有可能触碰到的极为神秘的存在。

道之一词，蕴含天地万物，大之宇宙苍穹，小之蜉蝣蝼蚁，都在道之涵盖之中。

可是，即便道之一词涵盖天地万物，但真正了解，或者说懂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然而此时此刻，姜年竟然说出了道之含义，纵使与真正的道义相差甚远，但不可否认的是，姜年的确摸索到了道之一义的边沿！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就连姜余平这种禁忌存在，竟都觉得心神震动，可想而知，姜年的感悟到底有多么惊世骇俗。

而且最主要的，还是姜年明明修为境界不高，却能悟到这一点，此事就太可怕了。

要知道，按照正常来说，能悟到与道之一词沾边的，至少也是极高的层次，比之什么天人、天王的都要更高，可是现在，姜年这么一个小小的甚至连元图都还没真正拥有的小修士，居然能够走到这一步？

姜余平也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姜年没有拒绝，“这一年里，你我环游各地，我便在途中走着、看着，渐渐的，便想出来了。”

姜年盯着姜余平，“除此之外，你也有另外一层身份吧。你是余平不错，但……你同样是另外的存在。”

“我是谁。”姜余平一字一顿地说道。

姜年平静回应：“你是天。”

此话一出，整个世界竟在瞬间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