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
作者:歌逝 | 分类:其他 | 字数:3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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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何念新这一日在玉鸢宫待得, 可谓是如坐针毡。贤妃显然是瞧她愈发不顺眼,但作为长辈却也没多下这小辈面子, 只是面对着何念新的刻意讨好, 贤妃显然是不吃那一套, 淡漠以对的。
何念新无奈,数着时辰, 只盼夜晚的到来。
怀夏想出太后宫中到玉鸢宫来却也是不容易。她顶着一张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脸混回宫里, 本就该如履薄冰, 少同以前就有牵连之人往来了。一个千曲就已经招眼的了,若再同贤妃交往甚密, 恐怕定是要让那些心有九窍的宫妃们浮想联翩起来。
还是千曲一下学就带怀夏疯玩, 玩累了后便遣了个小宫女去太后那儿,央太后将怀夏留下陪她住一晚上,然后夜里才瞧瞧护送着怀夏去玉鸢宫去的。而今的千曲倒也能略指使得动自己宫中的几个小宫女, 也多亏了玉鸢宫和千曲住处离着不算太远, 怀夏这一路才顺顺利利地被迎回了久别的“家”中。
守在门口的是大太监言恩,此等大事, 他还不太放心交由手下人去做。一见怀夏, 那大太监便两行滚烫的泪下来了, 尖细嗓子颤了颤, 低唤她:“公主。”
怀夏便也被勾出几分感怀来。
还未等她开口, 便见面前正殿门被推开, 正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念新姐姐, 探出半个身子来, 向着自己挥手,唤道:“这儿呢,这儿呢!”
怀夏便霎时将许久未归的感怀抛之脑后,提着裙角,小跑向前,躲进了屋内,将还未擦干泪痕的大太监言恩给关在了外头。
言恩这泪擦也不是,却也哭不出来,反倒是笑了,摇摇头,立在门口,替主子们守着。饶是玉鸢宫在贤妃娘娘手中,里里外外多次肃清过,是宫里出了名的木桶一样,小心一点却也总归不是错的。
何念新在殿内早就张开了双臂等着,怀夏小鸟一样地飞了进来,正待往姐姐的怀里扑。却听不远处传来轻咳一声,两个半大丫头立时便都僵硬了身形,改作了手拉着手。外头夜『色』正凉,怀夏浑身还带着寒意,却在手被握住的那一刻,从何念新手心里攫取了足够的温暖,她的姐姐仍旧像是能捧在手心中的暖阳。
这之后怀夏才正了正容『色』,向贤妃一礼,道是:“母妃。”
贤妃将女儿的举动都瞧在了眼里,一时哑然,半晌才叹气一声,摆手道是:“罢了,既是怀夏你要做的,母妃也替你做到了。你们两个,接下来要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
两姐妹对视一眼。接着何念新便轻笑着,一手拉着怀夏,将之带到了窗下,将窗推了个小小缝隙出来。而两姐妹则蹲坐在窗下,各自缩成一个球,这两个球又紧紧黏在了一起。
倒是她俩打小时起便惯常的做派。
一旁贤妃好气又好笑,气得是女儿这般习惯,恐怕是没少做这事。笑的是明明不远处有好好的桌椅,今日这殿中也再无外人,她俩却也不坐过来,反在个窗下团着,不成样子。
贤妃端坐主位,远远听着两个小辈的嘀咕。
于情于理,怀夏心知她二人此事不该将贤妃晾在一边不顾。只不过这一夜相会得来着实不易,怀夏还有好多事情要讲,便以要事为先了。
两人先是互相交代了分别的这些日子里各自的发现。何念新捡要紧的讲了凉城战况,以及那大军沿途竟在私自屯兵一事。贤妃只听得清零星字眼,却已然是吓得心惊胆战。倒瞧怀夏,认认真真听罢后,点了点头道是:“此辈狼子野心,做得出这等事来,不足为奇。”
何念新又交代道是:“父王上一封信还道是围困着他们的大军无心恋战的模样。”
“我恐怕他们是准备着随时杀回京城来。”怀夏道是。
“嘿。”何念新一时气急,反倒是笑了出来,“就不怕我父王背后追杀出来?”
怀夏略作思索:“此辈行此举,不该有这般疏漏。他们此时不对贤王叔动手,说不准届时会引个别的对手来。”
“蛮子?”若说谁是贤王的老对手,何念新自然是熟知的,立刻脱口道是,旋即又摇了头,“不至于吧,明明我们才将那帮家伙打退了的。”
“此前却也说过,蛮族那边有许多的部落,素日各自为政。”怀夏却没有何念新那般乐观,“他们也不需游说蛮王,只需联合几个小部族便是。念新姐姐,你是最了解贤王叔的,想必你也能猜得到。如若没有咱们两个待在梁京,提前得知此辈野心,并知会了王叔呢?”
“那王叔便只以为是你父皇要对付他,又不知怎么想的提前收兵了罢了。如果这时候边疆有蛮族来犯,他定会先留下大军来镇守疆域,而后派个探子来梁京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等他觉察到不妥……恐怕为时晚矣。”何念新思索之下,皱着眉,肯定了怀夏的猜测确有其道理。
那边的贤妃没忍住,惊愕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怀夏眨了眨眼睛。
月光下抱成一团的怀夏,仿佛还是当初蜷缩在贤妃怀里的模样。她的双眸澄澈,道是:“母妃,此事牵扯甚广。您只需相信我和姐姐不会做危害黎民,危害天下的事便好。”
贤妃一手撑着额头,她在此前甚至并没有想过此事会与什么天下牵连起来,只以为又是宫中那些蝇营狗苟,抑或顶多是皇位归属,只是宫中三个皇子都还小,今上也正值壮年,贤妃本不觉得目前的状况须得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最终她也只能无力摆手,叫两个小辈忙自己的去。
何念新便道是:“蛮族的话,我倒有一步闲棋,却可用了起来。”说罢,她便将独孤蛮的事献宝了出来。
怀夏点点头道是:“他自幼在蛮族长大,更了解蛮族做派,的确可用。”
“正是正是!若无此后顾之忧,我父王也可抽出手来救驾了。”何念新高兴道是,“正巧我师兄师姐们已经赶去凉城了,到时候也可帮上忙。”池崖少年们此事正负责着搅动朝廷军殿后的粮草,时不时地放把小火,偷几袋米之类的小事,搞得朝廷军仿佛有几只苍蝇死活赶不走似的,烦的苦不堪言。
将凉城那边的事商量妥当了,何念新这才道是:“另有一事,我正觉得古怪。”说罢,她将那日在贤王府上发现蒙面人一事前前后后都给讲了出来,言罢,还掏出了那张纸条。
那几个字换做怀夏翻来覆去地看,也看不出什么来。怀夏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这信收起来,思索片刻后,问道:“贤王府四下里住得都是什么人?这蒙面人送信,却从贤王府经过,恐怕是看中府中空『荡』好躲避。但若送信那处离贤王府很远,他也大可不必走这一遭。”
何念新将周边人家挨个数过。
怀夏立时便有了目标:“太宰。”
“咦?他?”何念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怀夏怎么就怀疑上了那个白胡子老头,“我那日早上还听见他家两个小厮埋怨,说他本要乞骸骨颐养天年,你父皇不让呢。这等该回家歇着的老头,背地里也跟人勾勾搭搭的?”
怀夏摇头道是:“不过是做个姿态,哪怕是为了家里后人在朝廷上立足,太宰也不能现下便告老还乡。父皇恐怕心知肚明。”
何念新嘀咕:“朝中那些重臣,各怀心思,我可琢磨不透。”
“姐姐是懒得琢磨这帮蠢人罢了。”怀夏倒是一笑,话虽轻飘飘的,话中之意狂妄之际。
端坐着的贤妃愈发坐立不安起来。
“不过多亏了姐姐这封信,和我这几日搜集到的消息倒是对应了起来。”怀夏十分高兴,又更靠近了何念新一点,旋即才想起来今夜里母妃还在呢,于是又缩了回去,道是,“姐姐,你们池崖门里还有多少人在梁京城?其中有没有能和你一样顺利潜入皇宫的?”
何念新掰着指头数了数,一只手便能数清了,不由得撇嘴:“我带着大伙儿下山就是为了游玩人间的,他们自然是哪里有热闹去哪里,此时差不多都去凉城了。再者说,留下那几个,翻个皇宫的墙自是都能跳过来的,悄无声息地潜进来……恐怕不行。”
这下怀夏为难了起来。
何念新拍着胸脯:“可是有我呀,怀夏,你要做什么,只管告诉我就好!”
怀夏喃喃,她胸中笔墨勾勒,将一切串联起来,愈发清晰:“这些年,先后经历九王叔、贤王叔、江嫔,诸般此类,种种件件,父皇此时,恐怕不敢轻信这宫中、这朝中、这天下任何一人。”
“那还不是他自己折腾的,我父王怎么了。”何念新不满嘀咕。
“他从不偏向任何一人、一家,而是乐于挑拨起两派相争,互相消磨,如此,他才能安心坐看。”怀夏自觉寒意侵染,拢了拢衣衫,“尤其是,立太子一事。宫女所出的大皇子也好,皇贵妃膝下的二皇子也好,德妃年岁略小的三皇子也好,都得过夸赞也挨过训斥。”
何念新歪头,没弄明白怀夏是打算说什么。
“太宰乃皇贵妃外家,受文臣拥戴。而如今统领梁京的那将领,乃是德妃外家,在武将中极有声望。”怀夏而今将前后事一一对应起来,“这两派自然拥护不同的皇子,互相掣肘,一直相安无事。”
“……而因为想要再分拨出人来对抗我父王,”何念新也明白了过来,“你父皇调动了拥护三皇子的那些武将,未曾想引狼入室了,只好赶紧找借口把人给发派出去,叫他们跟我父王再斗上一番?——只是未曾想,这家伙玩起了阳奉阴违这一套,屯兵于深山中,其野心昭昭了。”
贤妃终是坐不住了,颤声道是:“两个小丫头的,怎好『乱』猜!”
“确实也是猜的。”怀夏倒不否认,只抖了抖手中的信纸,“照理来说,两皇子还年少,父皇也正值壮年。这些人,就算拥护着皇子,也不必要早早行此险招。恐怕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事,推着两家都走上了这一步。——武将是要举兵谋反,太宰……怕是要下毒。父皇他,这些日子,身体可一直欠佳。”
“信中所言‘那物’指的是……”何念新恍然道是,“你说要我池崖门中人潜藏在宫中,是要我等护驾吗?”
“正是。”怀夏点头。
贤妃终究没能稳住,失手摔碎了手边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