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红衣，却再也不是他的张扬跋扈的鬼烛。

“东方，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滴泪从她美丽的脸上滑落，“师傅，烛儿现在就为你报仇。”她自烛光中起身，美艳妩媚的脱下外衫，抽出一把带血的黑刃长剑，剑柄挂着红烛色的尾穗。落烛低头看着那把剑，眼含爱意，突猛地抬头，那一瞬竟像极了——

镜轩公子！！！

她带臂白刃一闪，直直插进东方彧卿的肩膀。

“只要你死，镜轩就能回来了！”落烛又一用力，剑又插入他肩上几分。

“镜轩论武功和法术都在你之上！你怎么能下毒暗算他！！！”回想往事，落烛满脸是泪，“只差三日，我们就拜堂了…”她抽出剑，成痴似得又哭又笑。

“异朽阁，只谈利益。而他的看似行侠仗义，只是妨碍我的生意罢了。”他抬起头，隐藏住心里的哀伤，“这一剑，算你我二人两清。”

他踉跄着银剑一挥，落烛俯身躲过，借势带剑而上。后转身，灵敏起身。等东方反应过来，冰冷的血锈黑刃已经搁在脖子上，划出了一片血腥。

东方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经脉许是被割断，血液喷的到处都是。

落烛掏出白蜈蚣搁在东方的断脉上，蜈蚣吸满了血，瞬间变成红色。

“既然这样…你又，为何把…她，给了我…？”血泊中，东方发觉自己这堂堂异朽君，居然哭了。

落烛愣住了，却只是默默地收了白蜈蚣，转身欲走。

“是我…给你，灌了药…”东方满嘴是血，话里含糊不清，“我们结合之时…你喊着，镜轩…我就，都明白了…”

落烛厌恶的转身，拾起地上的外衫裹好，擦去脸上的血污，和刚刚留下的泪。

“我已经杀了他，这是他的血。请务必将镜轩带回来。”落烛双手捧着血蜈蚣，恭敬奉上。

“回你们的地方去吧，他会在那里等你。”黑巫师接过血蜈蚣，转身消失了。

仲夏花海…镜轩。

路经雨亭，断桥，荒村，落烛加快脚步，提了裙摆几乎要跑。

花海……

银发，白衣，纸扇。

“师傅。”落烛只觉得脸上滚烫，害羞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先奉上黑刃“鬼影”“你的剑。”

他脸色苍白。好像又长高了，显得成熟，却依然带着点玩世不恭的中二态度。他单手接过剑，明亮的红色眼眸里映出落烛清晰的倒影，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烛儿长高了。”

落烛猛地跳起，将他扑倒在地上，疯狂的亲吻他苍白的嘴唇，然后趴在他怀里，泪花晶莹。她的脆弱从不轻易显露，她的任性撒娇从来也只向他一人，“师傅的命是我求来的，师父可否满足我的三个愿望？”

“好。”镜轩假愠的弹了落烛一个栗子，“什么愿望？”

“没想好。”落烛欢笑着跳起来并拉了一把地上的镜轩，“我们回家吧，师父难道不饿吗？”

依然是那处破竹屋，前有木林后有水。荒废多年，如今却被落烛打理的非常妥当。

清蒸鲤鱼，脆皮虾，番茄鸡蛋，酸辣汤，外加一壶上好的女儿红…都是镜轩爱吃的。

“是东方彧卿？”镜轩仔细的查看落烛身上的伤痕，大部分都已结痂。

“不是。”落烛低头夹菜，眼睛不敢去看镜轩。

镜轩便也没再多问，两人静默不语，心里却装满了疑惑和难堪。

“三界之外是什么样子？”

“无光，无声，但你知道到处都是厮杀和血腥、疼痛中得到的病态的快感，很多魂魄在那里丧失了本我。不愿投胎，不愿做人。那不过就是无秩序无终点的新界。”镜轩仰头灌下酒，“烛儿必定会被吓哭，然后躲在角落里，哭喊着‘师傅，师傅’。哈哈哈…”

落烛送去白眼，然后也跟着笑了。

酒足饭饱——

“没酒，了…”落烛脸颊粉红，手里握着酒杯趴在桌上，“白镜轩，我好喜欢你…”

镜轩左手撑着头，看着落烛不禁笑起来。右手替她梳理凌乱纠缠的发。

本来淡绿的长发，现在竟显得有些偏暗红色。这些年他的乖烛儿究竟一个人承受了多少事？

“镜轩，我要睡觉。”落烛晕头转向的坐起身，闭着眼睛毫不避讳的脱了外衣，然后就要解开胸前的白兜。

“烛儿，烛…”

“镜轩，我怕我醒来你又不在了。你陪我睡…”她一手扯开镜轩的腰带，一手抓着他的衣领。

“烛儿！”镜轩鲜有皱眉的时候，他抓住落烛的手，面有愠色，“不行。”

“你生气了？”落烛贴近去仔细看着镜轩，“你不喜欢我？”

“烛儿，我是男人。男人和女人不单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无论人还是神，都有欲望。但我不能伤害你。”镜轩突然脸上一红，然后站了起来。

“那是…伤害？”

“烛儿，等我娶你那天...”镜轩邪气一笑，勾住落烛的下巴，认真的注视她血红色的大眼睛，“我再好好教你怎么伺候为师。”

落烛脸更红了，傻乐着扑进镜轩怀里。

她还是不放心，问:“如果我过去做了不好的事呐？你还喜欢我吗？如果那是很严重的事，你还会娶我吗？”

“如果我在，绝不会让你犯大错。如果你做了错事，而我却不在，那错在我。”镜轩为落烛披上衣服，“这两天收拾收拾屋子，后天乞巧，我要娶你。不知落烛姑娘可愿嫁给我？”

落烛早已热泪盈眶，捂着嘴巴用力的点头，然后紧紧抱着他。

师傅，以后有我陪你行侠仗义，走遍天下，陪你寻那六界各种仙侠奇功。

一套新郎装，一套新娘装，胭脂水粉，蜡烛五十支，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虽简单，却是突破了两人所能做到的最好水准。

“从现在起，到晚上之前，师傅不能再见烛儿！”落烛嘭的一声关紧房门。凡人在拜堂的前一天是不许新郎新娘见面的。

镜轩叹了口气，扶额轻笑。

落烛欢欢喜喜的换上嫁衣。大红色的百褶襦裙长至曳地，黄色飘带。外批金色纱罗长衫，上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臂挂红色画帛。

落烛从桌上拿起梳子，叹了一口气，“可惜没人替我梳妆。”

而她只会百合髻。饰品寥寥，只有一支琉璃朱花钗与一只细金挂珠步摇。

青黛画上侠怡眉，眉心用朱砂画上红烛焰纹，唇抿艳红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