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到晕头转向的一天漫长如年，随着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秦既明总算松了口气。

学生们似乎急于离开教室，在座位上扭动不安，眼睛紧紧盯着秦既明。

“下课。”

随着秦既明的声音，教室里的学生一下蜂拥而出，争先恐后，神色紧张而慌乱，好像生怕落后一步就会被留在教室里一般。

秦既明目送学生们慌张奔逃似的离开教室，故意慢吞吞的走在最后。

确定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之后，秦既明关上灯，将门虚掩起来。

十分钟的时间眨眼便过，秦既明在讲台后静静等待着。

教室里的窗帘忽然动了起来，一股森然凉意不知从何处泛起，令秦既明后背一寒。

紧接着，教室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着桌面。那声音很小，但是却像挠在人的心脏上。

秦既明知道有东西出现了，他将手放在消防斧的手柄上，背靠黑板，警惕地盯着面前。

课桌开始抖动起来，一开始很轻微，但迅速变得剧烈，整个教室里面哐哐当当，十分诡异。

持续了将近五分钟，桌子终于不再抖动，但桌斗里面好像藏有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既明拿着消防斧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他看见桌斗里边空无一物，那些声音是从桌面上发出来的。

用手机屏幕照向桌面，只见桌面上微微鼓起，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那些东西在桌面下相互交织缠绕，渐渐勾勒出一张脸的形状。

那张仿佛木雕般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变得生动活现，但是脸上的神色却极度扭曲，好像正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它开始向外挣扎，用力向上钻，想要从桌面上挣脱出来。

每一张桌子的桌面上，都有一张挣扎着用力向上钻的脸，秦既明仔细盯着那些脸，悚然的发现那些正是他班上的学生们。

“难道课桌就是学生们的宿舍？”秦既明皱起眉头，“白天他们被放出来学习，晚上就被关进桌子里，这未免也太残酷了些！”

“如果课桌就是学生们的宿舍，那学校里原本的学生宿舍楼里，住的又是什么？”

秦既明走到一张桌旁，那张桌面上的脸正在奋力往外挣扎，但每每刚挣脱出桌面不到一半，就好像被一股力道从下面拽住，又生生给拖了下去。人脸哀嚎着，但一点声音也传不出来。

秦既明收拾起消防斧，离开了教室，直奔学生宿舍。

黑暗在脚底蔓延，将秦既明身后的一切吞噬殆尽。宿舍楼的光亮显得昏黄无力，像是无精打采的绝望的眼。

推开玻璃门，秦既明走进宿舍楼内部。正准备进入楼梯间，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身影挡在了身前。

“你不是学生，不能上去。”他的声音听起来老态龙钟，模糊不清，像是还没有睡醒。

秦既明掏出手机，指着上面的时间：“你看现在才几点？学生们这么早就进入宿舍，肯定不会立刻睡觉。与其让他们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睡前卧谈上，不如让他们再多学习几个知识点，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秦既明态度坚决，义正辞严：“睡前时间虽然短，但就算只能记住一个考点，也可以积少成多。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要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来督促学生们学习。请你让开，我要上去给学生们补课！”

不知道是秦既明的观点与校长十分契合，让管理员在秦既明身上看到了校长的影子，还是秦既明这种狠抓学生的教学态度感动了他，管理员最终愣愣的点了点头，答应了秦既明。

但他还是不放心的交代道：“十五分钟后就要熄灯了，你要在那之前离开。走的时候自己把门带上，千万不要吵醒我。”

秦既明满口答应，上去楼梯。

走廊里面异常，没有任何学生在外面走动。

端着水盆去洗漱的人，揣着卫生纸上厕所的人，借热水泡方便面的人，互相打闹着串寝的人……这些在寻常的宿舍楼里常见的情形，这里统统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

秦既明随手敲了敲旁边的一间，出乎意料的，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里面的学生看起来很正常，开门之后满脸疑惑。

“你知道罗俊在哪个寝室吗？”秦既明并不认识里面的学生，于是问了个自己班里的名字。

开门的学生点点头，抬手往上指了指：“楼上对门。”

“谢谢。”秦既明关上门离开。

宿舍楼里的学生表现的比他想象的要正常，这跟他之前的猜测对不上。

如果他们在宿舍里是正常的，那之前教室课桌里关着的又是什么？

秦既明一边思索，一边上楼，找到那间寝室，敲了敲门。

门同样很快被打开，秦既明班里的学生出现在门后。

“老师？”那些学生大吃一惊，十分意外的看着秦既明。

“不介意我进去坐坐吧。”秦既明嘴里虽然问着，可身体已经动了起来，挤开门缝走进去。

屋里一切正常，秦既明坐下来同那几个学生攀谈起来：“之前我说过，我的兴趣之一是往古怪的地方钻，尤其是那些都市传说和校园怪谈，我就喜欢去一探究竟。今晚就准备看看你说过的那个楼梯间的高跟鞋声。”

屋里的几个学生面面相觑，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秦既明已经自顾自的开始分配任务了:“罗俊，待会儿你们几个只需要帮我听着那个脚步声出现，然后回来把门关紧，除了我，不要让楼梯间里的其他东西进入屋里，就算宿管来了也不行。”

“不用担心，随后我会替你们出面搞定宿管，你们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秦既明的语气很和善，这几个学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自己这位老师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莫名得让人觉得可信。

而且那跟独特的教鞭，似乎也在提醒着他们应该听老师的话。

“用不着犹豫，你们想想，一旦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被你们几个人搞清楚，其他的同学会怎么看你们？”秦既明继续谆谆善诱：“勇敢的校园英雄，学校的传奇人物，说得不就是你们几个了么！想想吧，到时候男生们对你们羡慕不已，女生们一个个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你们……”

看着几个学生们憧憬的神色，秦既明拍拍他们的肩膀：“去吧，去楼梯间口守着，有老师做你们的后盾。”

几个学生懵懵中又带着几分激动，兴奋的离开来寝室。

秦既明却皱起了眉头。

课桌里的他们和宿舍里的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是人格被撕裂成了两半，还是记忆遭到了强行分割，亦或干脆就是真假的两方？

“从来没有学生试过晚自习后在教室里超过十分钟。人总要学会勇敢一点去面对自己的，或许我可以帮帮他们。”

秦既明一边沉吟，一边提着消防斧离开走廊，步入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