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有人形容少女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可在我看来那都是谎言。因为很显然，腰肢不堪一握的只有骷髅。

“咳咳。”房间中，正襟危坐的达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个……差不多可以放开我的腰椎了吧。”

“不行。”莉莉娜斩钉截铁地说，完了还不忘手上使劲扭他两下。

“等、等下，冷静，再扭就要错位了……”

“这是你自作自受吧。”缇娜抓着他的头盖骨冷冷道，“别以为变成骷髅我们就制裁不了你。”

“呃，我就是为了自证清白才选择坦诚相见的啊……你看，我连骨架都被你们看光光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露骨啊。而且制裁什么的……我也没干什么啊……”

咔地一声，从头盖骨上传来了开裂的声响，“还狡辩，要不是人家安娜及时发现，雪蜜的名誉就不保了好吗！”缇娜谴责他说。

此时已经把一切都坦白的雪蜜生无可恋地坐在床沿，身上穿着的深绿色紧身衣已经变得松松垮垮，而她身旁的薇安娜还意犹未尽地揽着她的肩膀，一副老鸨的样子吆喝着：“跟大家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暗精灵小姐名叫雪蜜·克鲁敏，从今天开始就是咱的姐妹啦！希望大家可以和谐相处。”

然而失魂的雪蜜口中好似飘荡出一股浊气般说道：“不用了，现在就送我上路吧，我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

薇安娜大笑两声，拍拍她的后背道：“哈哈，说啥呢姐妹，真会开玩笑。”

雪蜜假装看向别处，口中发出呵呵两声。

莉莉娜嘴角抽了抽，“呃，薇安娜，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达左嘿嘿一笑，“你永远想象不到别人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龌龊之事，就如同前面步态款款的小姐正向你迎面走来，可你永远猜不到她其实正在放一个无声的p——”

满脸通红的莉莉娜手上一使劲把他整个腰椎给拆了下来，与此同时缇娜如协力一般把三根手指都戳进了头盖骨里面，成功在达左把最后一个字说清楚之前让其闭嘴。

“你这人啊……”缇娜对着房间窗户举起了手中的“保龄球”，“果然跟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吧！”

一个标准的投球姿势以后，达左的头盖骨带着极高的转速以优美的抛物线飞了出去。街上匆忙的行人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自己头顶上飞了过去，直到两条街以外一处老鼠们集体打瞌睡的巷子里，铛地一声大肚腩的小胡子老邓被不明天外来物敲了一个大包。

他摸着脑袋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回过身吼道：“是哪个狗娘养的乱扔东西！”

“老、老*****伦哥有些惊慌地指着他脚下道。

“什么东——！我擦这是谁的头！？”

一个顶上有三个洞的骷髅头出现在他们眼前，然后……还说话了。

“哟，你们几个，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老邓他们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就吓尿了，“大、大人！？”

“对没错是我。”

“您怎么成这幅样子了？”

“本大人神通广大变个骷髅头有什么难的？不说这些了，我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啊……啊？”

“把我扔回去。”

“……”

……

房间内，把达左扔出去以后气氛都严肃了起来。众人好说歹说终于让雪蜜放弃了轻生的念头，随后她才开始跟大家说起自己的事情来，包括自己的身份以及来到普登戈镇的缘由。可是在对雪蜜有了一定了解之后，安洁的心情却越发复杂起来。

“那个……雪蜜小姐。因为人类把你的妹妹掳走，所以你痛恨所有人类……这个缘由我已经了解了，可说实话，我还不能完全体会你的心情，能让你真正对所有人都恨之入骨……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吧？”

雪蜜看了安洁一眼，自嘲地笑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敏锐……真烦人。不过，说了又怎么样？在你们看来，我只是一个罪犯吧？一个穷凶极恶的暗精灵。把我放在火刑架上焚烧示众才是你们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吧？”

安洁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总是好像有什么字眼在喉咙里堵住，让她不能把自己的心情完全说出来。

这时候莉莉娜手里握着一根腰椎站了出来，她挺直了腰板说：“如果是一般人来审判你，应该会那么做吧。但是很可惜，我们恰好就不是一般人。”

米柚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莉莉娜……”

“你杀了无辜的人，犯下了不可磨灭的罪业，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恐怕劳伦斯大叔的妻子，现在正抱着孩子们围在棺木旁痛哭流涕吧。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在最坏的情况下，就连他的孩子们都没法从这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疑问里逃脱出来……如果是一场梦该有多好，说不定明天早上醒来，那个平凡的父亲就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也说不定……”

雪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虽然没有提出任何反驳，但她们彼此的眼中皆倒映着对方坚定的眼神。

“你或许当死。”莉莉娜直视着雪蜜，“可有的时候，死对于罪人来说实在是太廉价了。你应该付出代价，但那个代价不会是死亡。”

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地，其它人都在听着莉莉娜铿锵有力的“判决”。

“把你妹妹救回来吧。”

“诶？”雪蜜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把你妹妹救回来吧，然后……消除对人类的恨意。这就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雪蜜沉默良久，随后回答说：“……就这样？”

莉莉娜重重点了点头，“就这样。”

“那个……”米柚鼓起勇气说，“我们也会帮忙的，所以……请不要再伤害一般人了，好吗？”

缇娜有些不情愿地瘪瘪嘴，“嘛，如果是看在米柚的份上……”

雪蜜无奈地笑了，“都是一群什么人啊，自说自话的……”

“雪蜜小姐。”安洁再次郑重地问说，“所以，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们……到底对你的妹妹做了什么？”

她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缓缓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

“刚刚也说过，我们家族世代都是守护者。到底经历过多长时间呢……记录家族起源历史的石碑已经被我母亲卖掉了，所以谁也不知道守护者真正的历史有多久远。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世代守护的，是极为重要的遗产……在你们人类看来，守护者应该是最为富有的那批人吧。事实上也是如此，遗迹里保存着数不清的宝藏。虽然守护者们从不自己生产粮食，但依靠偶尔出售给人类一些虽稀有但实际上不怎么重要的古董得来的金币，守护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不愁吃喝的。可自从我母亲那一代人开始，情况却直转而下了……”

雪蜜便开始讲述自己母亲成为大盗的那段历史，以及家族里边那段破产的故事，“直到开始懂事的年纪我才明白，家族破产的真相……其实都是为了我的妹妹，为了让生来身体就很虚弱的凯蒂亚能健康长大。你们的话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没错，凯蒂亚以人形诞生于那颗龙蛋，是一头带有严重先天缺陷的精灵龙。”

米柚因为震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其它人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

“一头生来便不能化为龙形的龙，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我母亲为了创造这个奇迹，不顾族人的反对，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如果说在我妹妹出生以前，守护者们还能靠我母亲的偷盗勉强为生的话，我妹妹出生以后，就只能依靠大量出售遗迹中的宝藏过活了。然而，连这种困难的境况也持续不了多久，贪婪的人类在得知遗迹的位置以后，派了一个强悍的佣兵团过来，大肆劫掠遗迹里的秘宝，虽然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最终是留下来了，但是……他们却在混乱中找到了我的妹妹，把她掳走了……”

雪蜜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双手好似忍耐着什么一样颤抖着，“在那之后整整一年多，我游荡在陌生的人类城市里打听着各种消息，终于，在三个月前，在梵贝尔的帝都，找到了我妹妹的踪影。”

米柚抱着一点希望开口道：“那……”

她却摇了摇头，“可是当我成功潜入关押着我妹妹的密室之时，那里却空空如也。唯有地上带着血迹的镣铐，墙壁与矮桌上的划痕，石床上被染红的发丝，证明着曾经有谁待在这里。但我知道，那就是凯蒂亚。”

“自那以后，每个夜晚，我的梦里，都会出现无助的凯蒂亚被关在密室里受尽万千折磨的模样，那些该死的人渣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那种痛苦，一定是我无法想象的。她挣扎，在地面上留下了带血的划痕，甚至连手铐都变了形；她呼喊，希望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把她救出来；她祈祷，用指甲在墙上留下了守护者的徽印……”

雪蜜颤抖着声音，眼眶涌出些许湿润的气息，“所以当最终得知妹妹已经逃出去以后，我打心底里感谢着女神大人，而这一次……我发誓要把她找回来。顺着情报往南走，最后到了普登戈，知道了那批人发出悬赏令，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他们，至少不能让他们在我之前找到她……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们是知道的。我把资料偷了出来，原本计划是即刻逃离，但是……我却在那个关头感觉到了女神的气息，而这股气息，比我在遗迹里感受过的任何一个圣遗物，都要强太多。”

她看着安洁，认真道：“作为交换，你也说说自己的事情怎么样？安洁莉娅小姐。”

“……”

就在安洁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个骷髅头从窗外飞了进来，正好落在了米柚手中，让她吓了一跳，“诶？达左？”

达左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开口道：“其实很简单，安洁是女神的传承者。”

雪蜜的神色却有些怀疑，“传承者？”

“没错，如假包换的那种。米柚，麻烦你把我的头装回去。”

“啊……好……”

被装回原装脊椎后，达左继续说：“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安洁更接近女神的人。”

“这怎么可——”

“可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觉得守护者们再怎么落魄，探知女神气息的手段还是有的吧？”

“……”

“莉莉娜，求求你把腰椎还给我吧，肋骨悬空很难受的……谢谢。然后，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接下来我还有一个疑问，当年劫掠遗迹的那个佣兵团，叫做什么名字？”

“……刀锋。”雪蜜清楚地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重复了一次，“刀锋佣兵团。”

缇娜倒吸一口凉气，“刀锋……不就是我们在佣兵协会遇到的那个佣兵团吗？我记得它的团长不是叫杰帅来着？”

达左空洞的眼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听他道，“这下要找谁算账，已经很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