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看宋将军确实没有要丢下自己的意思。恭敬了磕了个头，站了起来，弯着身子听将军训话。

宋将军看她平复了心情，重新又开了口。

“我这么些年，都在边关，家里不是没有给我送过人，可边关辛苦，那里是娇弱女子待的地方，人都被我怎么送来的，又怎么给送回去，因着这个，就是宋家本家，现在我也是不大回的。”

绿腰站在一旁，只求上天保佑，若是宋将军看不上自己，千千万万，将自己重新送回到娘娘身边。

绿腰等了半天，不见宋将军往下说。悄悄的抬了眼。

宋将军面色沉醉，好似想到了往事，一脸的幸福。

绿腰想到了早逝的宋夫人。

说没福，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让一个男人，生生记在心里这么久。

若说是有福的，有这样一个痴情的夫君，却早早而去，独留一女。也真真是让人感慨。

宋将军回了神，继续道。

“可我由着自己的意，放纵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个什么好结果，你们娘娘将燕语的事告诉我，我就很是内疚，我自认为对她是好的，可没想到将她养成了今天这般样子，这都怨我。”

绿腰看着宋将军转了脸色，一脸的忧愁，想想小姐的行事，虽没有规矩，可那个看不出，这是被娇养的结果。想了想宽慰道。

“小姐一片赤诚，多得大家喜欢，将军不必烦忧。”

宋将军摆了摆手，他的女儿他知道。总觉得女儿还小，还小，可这一转眼，就要嫁人了，他这心里忽然间就特别不是滋味。

“我的女儿，我自是知道，我也在反省，若是我早些在屋里安置了人，是不是燕语就能不同些，将来也许，就能少走些弯路。”

宋将军转头定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绿腰。

“妹妹将你交给我，定然是给你交待了，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绿腰一时间六神无主。

她怎么想的，她能怎么想，她的一生有那件事情是自己决定的。现在她又怎么知道？宋将军这番打探，是为了什么？是不想要自己，想让自己先开了口，还是看在自己伺候了娘娘一场的份上，当真尊重自己的决定？

绿腰思绪百转千回，思虑再三，总算是开了口。

“奴婢自小就跟着娘娘，娘娘现在让奴婢来伺候将军，奴婢定当好好伺候，不负娘娘所托。”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好在将军还算是值得托付之人。

宋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

“边关不比京城，也不如洛阳，生活简单凄苦，日常就是想吃些什么，也不见得能寻的到，鲜亮的衣服首饰，更是难得。若遇战事，只要是能用的上的人手，都会被派些差事，就是内宅女眷也是一样。这些，你都没有关系吗？”

绿腰轻轻点了点头。

“将军，奴婢本来也是一小门小户之女，本来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后来跟着娘娘才算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再后来娘娘出嫁，跟着娘娘去了宫里，算是见了些世面，可奴婢从来没忘了本。小姐去宫里的时候，也曾跟大家伙讲过边关的事情，说是她还亲自照顾过伤员，奴婢们没有不佩服的，奴婢虽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艰难，可奴婢总能适应，奴婢跟了娘娘这么久，娘娘体恤，不想奴婢在行宫，虚度了年华，可奴婢早就将这些看淡了，就准备守着娘娘一辈子，宫里人情复杂，奴婢总还算是有些用处，现在洛阳人口简单，娘娘觉得留着奴婢也是耽误，这才派了奴婢来伺候将军，只要将军不嫌弃奴婢，奴婢什么苦都吃的。”

绿腰不会忘了娘娘的嘱托，洛阳人口简单，再不需要勾心斗角，一个个全都依附娘娘过活，娘娘再不需要费心思。

可洛阳到底不比京城，娘娘困守洛阳，将自己放了出来，多多少少总能起些作用。

娘娘身边可还有一个德安那，公主金尊玉贵，现在前途渺茫。娘娘只能想尽办法，为她筹谋一二。

宋将军听绿腰说完，满意的笑了笑。

“我看你最近几天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个中用的。不管你是真吃的这样的苦，还是你心思澄明，知道要忍耐，不管是这两个中的哪一个品质，都够你在边关生活了，我想来想去，决定留你在身边，名分什么的将来再说，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活的好，可若是你受不得边关凄苦，想要离去了，我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你只要言明，我定会将你好好的安置了。若是你现在有别的想法也但说无妨。京城里有宋家人，我自给你备一份嫁妆，让他们好好给你寻个婆家。”

绿腰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看宋将军。她有些激动，又有些无奈。

激动自己辛苦半生，没想到，现在还能有这样的际遇。

可看将军言行，又有些无奈，将军当真是什么都说的出口，她忽然就明白小姐的性子，除了因在边关规矩不严明，怕跟将军的性子多少也有些关系。

“将军放心，奴婢省的自己的身份，能留在将军身边已经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会苛求其他。”

宋将军点了点头。

“我从不是什么玩心眼之人，你这么说，我就当这是真的，福分什么的，也不见得，人生不易，万事惜福就这么过吧。边关简单，希望你将来不要抱怨。”

绿腰心里苦笑了几声。使劲的点了头。

“奴婢必不会忘记今日的话。”

过了半辈子，勾心斗角的日子，突然遇上这么个直肠子的人，自己一时间倒是难以习惯。绿腰在心里不免自嘲一番。

宋将军将事情说明，算是放下了心中的牵绊，交代道。

“现在正值国丧，留你在身边，本就有些越矩，只能当你是丫鬟使唤，等丧期一过，也只能简单的摆个酒席，迎你入门。听娘娘说你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倒是无人知会。宋家本家那里，我会让人修书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