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灶糖粘。

老话说得好，过了腊八就是年。西北边儿出了事，古桐县这边一直没有年节的气氛。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天，倒是有不少人家挂起了小红灯笼，吃灶糖，吃饺子，就是没人敢放鞭炮。

先前没有放粥的靖远侯府、周府，居然也搭上了粥棚开始煮粥。

牧七一大早就来到了县衙门口的粥铺，远远的看见孙柔和几个贵家小姐站在粥棚里，冻的小脸儿通红。

双方见了礼，牧七热络地走到孙柔身边。

“也不用这么一直盯着，我看见靖远侯府那边已经开始放粥了，今天钱府居然也搭好棚子准备施粥。”

“父亲大人说。那边已经安排惠民署接纳难民，用不了几天便不用我们操劳。”

众人正议论着，便看见沈明月远远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扛着粮食的小子。

走到跟前，她便风情万种的给孙柔行礼，倒让几个人给她翻了白眼。

“孙大姑娘，我们家大夫人让我送五袋粮食过来，一来是为我们家未出生的小少爷祈福，二来也是我们家少夫人的心意。”这样说话倒是在情理之中。

贵府小姐没有人理她，一个下等的妾室也配跟她们说话？

倒是孙柔微笑着点点头，“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你们家大夫人向来福德深厚。”

两个人正说着话，也不知道钱娇娇是从哪里过来的，也就是个眨眼的功夫，便站在了孙柔的跟前，她的身后也跟着扛着粮食的小子。

二人身份悬殊，对待自然不同。

有人急忙下去迎钱娇娇，也就是这么个功夫，钱娇娇已经走到孙柔的身侧，不高不低的行了个礼。

“孙姑娘安好。”行礼问安相互寒暄。

谁不知道这大半年孙柔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止一次被钱娇娇带在身边当众羞辱，扯头发打脸都是小事，有两回差一点把她扔在下人房里，被那些粗汉侮辱，二人之间不是普通的嫌隙，是结下了仇怨！

钱娇娇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孙大姑娘宽容大度。

孙柔的脸色阴沉态度冷下去。

退开两步与钱娇娇拉开距离，长久的受欺凌已经让她产生了条件反射，孙柔感觉自己手脚发麻，那些好不容易忘记的痛苦突然间涌到眼前。

紧张的情绪让她的两手搅在一起，好在她披着厚厚的毛皮披风，两只手隐在披风里，看不出什么。

可是孙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钱娇娇搭了两句话，发现孙柔并没有反驳，心中自然高兴，立即就坡下驴，“我就知道孙大姑娘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想当初我也是被那几个恶婆娘唆使，那几个欠收拾的，都被我发卖了。”

话说的倒是好听。

孙柔根本不想跟她说一个字，那些打在身上的鞭子和脸上的巴掌，仿佛还火辣辣的疼。

沈明月虽然站在丫头婆子那边，但她的眼睛一直往这边瞟，看见孙柔正在听钱娇娇说话，便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办的事情成了。

嘴角不由得就上扬起来。

“我给你准备了两样礼物。”钱娇娇让人捧着两个盒子上来。

此时第一口锅熬好的粥，已经咕咕地冒着泡，孙柔的脑海里完全都是那些曾经受欺负的画面，而她紧咬着的牙关也渐渐地放松下来。

可是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放射的却是一道阴鸷的光，就在钱娇娇低头翻开盒子的刹那间，孙柔突然伸出双手，朝着钱娇娇的胸口推了过去。

粥锅里滚烫的白粥正冒着气泡，钱娇娇背对着粥锅，被人推搡，脚下不稳，仰面向着身后的粥锅倒去，她的脸上尽是惊恐与不可思议。

她怎么都没能想到一向柔弱的孙柔，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下死手。

脑海里的万千想法，在那一瞬间也只化成了两个字。

“救命！”

最先发现这边出了乱子的，是站在下人堆儿里的沈明月，可她距离那边太远，就算是伸出手去，也没有办法拉住钱娇娇。

那样滚烫的粥锅，掉进去不死也是半残，所有的人都惊恐的看着这边，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孙柔自己也感觉到吃惊，但她立即换上柔弱的表情，紧张地作出准备去救人的姿态，“快拉住她！”

钱娇娇就是死有余辜，把她推到粥锅里，不烫死她，也让她毁容！

孙柔有意缩短手臂，假意去拉人，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脚下也滑开半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眼看着就要跟着掉下去。

一时间慌了神的众人，跟着尖叫起来：“不好啦，钱大姑娘又在欺负孙柔啦！”

“都要掉下去啦！”

“天呐，那粥锅是滚烫的！”

瞬间的功夫，钱娇娇已经感觉到了绝望，她千怕万怕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钱娇娇紧闭了双眼，感觉一道劲风吹过，被热粥烫到的手臂生疼，还没掉进粥锅的她，被人擎住，生生地拉回到地面上。

“哇！”钱娇娇被吓哭了。

嚎啕大哭。

这边险些跟着滑进粥锅的孙柔，也被用力的手臂扯住，只是转了个身栽倒在高台木柱旁边，孙柔背后凛出一层冷汗。

这才发现拉住自己的正是牧七，“七娘！”

“孙大姑娘，你这么不小心呢？钱大姑娘脚滑，不小心掉下去，你就算是想救人，也不能往前扑呀。”牧七立即高声说道，而且还当着众人的面，一边数落着孙柔救人心切，一边瞪眼呵斥着还在哭泣的钱娇娇，说她还想欺负人，都是咎由自取。

并不是所有的人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到底是钱娇娇正在欺负孙柔的这句话可信，毕竟钱娇娇生性娇奢，对人无礼也不是一天两天。

于是众人都紧张地围过来劝慰孙柔，“孙大姑娘就是心善。”

“钱大姑娘也真是死性不改，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欺负孙大姑娘，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有人开始指责钱娇娇。

“没事儿就出来捣乱，要不是七娘来的及时，他们家的丫头身手又好，这会子还不都烫成了死猪。”

众人的话越来越难听。

钱娇娇吓得不轻，听到的又都是指责。

她从地上爬起来，哑巴吃黄连的瞪着孙柔等人，回头招手，让人把她带来的那五袋粮食扛走。

“哎呀，真是小心眼儿，摔了一跤，连粮食都带走了。”

“你们可别小看了她，回头她爹爹在战场上立下个什么功劳，还不是要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