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没名分的，少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想收拾她，那不是易如翻掌的事？”洪婆子接着劝慰，“等胡商大会结束，再寻她来，就是打她几板子，再赶出去，也不迟。”

事分轻重缓急。

范宁宁回头，远远地看着沈明月往外圈商铺角落的摊位走去，眯下眼睑，“让宝香坊送个上等的什锦盒子过来。”

洪婆子闻言便知方才的话起了作用。

恭顺地应声，私底下，她素来与吴婆子交好。再则大夫人那边的态度才是正经要在意的，少夫人入府不假，可这个家还是大夫人在管着。

洪婆子让两个小丫头先送范宁宁回府，她则亲自去宝香坊的摊位。

沈明月一路往回走，心情低落。

若论才情周谨不如江霄陌，便是连相貌也相差许多，当初她费尽心力挑拨江霄陌和牧七，才不过几日，她往时往日的好，江霄陌就都不记得了。

她不明白，江霄陌向来对牧七冰冷的态度，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百依百顺。

也不知道哪里来酸劲，沈明月回到遮阳伞下，摔了三个竹筒。

“哟，姑娘，这是跟谁恼呢？”

洪婆子虽看不惯乡下来的沈明月，念着吴婆子的面子，又顾及沈明月上午得了大夫人的青眼，在高门贵府里做事，自然是要八面玲珑。

总归沈明月是得周谨少爷宠爱的。

闻声微惊，沈明月立即收敛怒意，换成笑容，“这位是？”

吴婆子从后面钻出来，立即迎上去，一口一个老姐姐叫着，看着倒是亲昵。

“你咋过来啦？”

洪婆子只道少夫人要个什锦盒子，吴婆子是个明眼的，听出个中有缘由，小心地打发人把盒子做好，又奉上时鲜的水果，等洪婆子离开，她才拉着沈明月去了后面的围帐，“姑奶奶，你方才是不是见着什么人啦！”

沈明月疑惑着摇头。

“那便是府里那位少奶奶见着你咯！”

吴婆子紧紧拉住沈明月的手，如今她把沈明月当成救命稻草，生怕沈明月出什么事，“府里的伺候过谨爷的几个丫头，都被打发啦，姑奶奶你可得仔细些！”

沈明月闻言，只感觉头顶炸起个雷。

若是真的被送回古桐村，沈家人不会放过她。

“那，如何是好！”

沈明月虽不显慌张，心里已经七上八下。回忆方才似乎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几位贵家小姐，想想她和小环的说辞，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色骤变，差点摔倒。

“莫慌，少夫人那边既没挠破脸皮，我们还有机会，大夫人是个诚心理佛事的，明日初七，五更天她便要去云端寺，我们连夜准备些斋果，拦在半路上奉送即可！”吴婆子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出了这主意，她便立即让沈明月退市，回宝香坊准备斋果。

那边，牧七跟在江霄陌身后，看着高大端正的男人，手臂、肩膀上各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手里还提着几样东西，就觉着好笑。

逛街拎包，还真是个好相公！

“相公，我们回去吧，摊位那边让梁柱守着便是，修竹早该等急了，今天一大早，跟我说要吃糖。”

男人不仅不烦躁，反而唇畔带笑，把那盒提着的糖酥摇晃两下，“这是给你吃的，不给他。”

这是被宠了吗？牧七羞赧地微笑。

只感觉男人看她的眼神都火辣辣的，她忙用手去扇两边面颊的火热。

江霄陌走到牧七侧身，遮挡住半边阳光，“下回，带个围帽。”

二人互动，引来路过女子的艳羡，倒让牧七更加不好意思。

她低头猛走几步，便又回头去帮江霄陌提东西。

不知不觉还真买了不少。

“方才那张银票不是我给你的！”牧七突然想起她从来没去过西市裕富隆，她的银两都是存在东市的小银庄里。

见女人晶亮的眼睛看着他，江霄陌这才想起他顺手抽走的那张银票还真不是牧七给的。

三年里为了隐姓埋名，江霄陌在牧七的面前装作过苦日子。

至于银票也是多年前，他存在京城的裕富隆银庄里，方便通存通取。至于还有多少……江霄陌脑子里转了个弯，这三年为了支撑养活百余名暗卫，还真花费了不少。

江霄陌习惯性地轻咳，“是主雇给的束修。”

“什么人家出手这么阔绰？”牧七知道古桐村总共就那么大，她就没见过周地主家往外掏过那么多的银子。

江霄陌略皱起眉头，伸手胡乱地向着广场之外的一个方向指了指，“是……”

“啊？相公，太好啦，是万村长给介绍的吧？还是县城里的人家大方，我就说呢，相公你这么有才华，怎地就只能古桐村里教那么几个学子。”

牧七越想越高兴，生意安定下来之后，她是一定会在城里置所宅子的，如今不用她张罗，江霄陌自己就找了主雇，他相公这么出色，早晚会得到赏识。

“只是相公，乡试之后要进京城，你要去吗？”牧七想起那天江霄陌的话，虽然当时也只是为了推搪外人，可她知道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不惦记着科考。

“那，不急。”江霄陌沉声回应。

牧七这才注意到，方才她激动地说话，干脆就按住江霄陌的手背，两个人现在站得又近，她能感觉到江霄陌呼吸间的气息。

她忙撒开手，一溜烟儿地快步走到摊位交待几句，然后便直接去赶小马车。

江霄陌才在小马车跟前站稳，便见江有秋急匆匆地从店铺方向过来，当着牧七的面，跟他对了几句暗语。

江霄陌借口说是还要去取书，要牧七先走，他随后便追上。

牧七见二人匆匆离开，总感觉哪里不对，不过江霄陌是个爱看书的，牧家那么大的博古架也差不多都装满了书册，她便没再多想。

出城时，发现城门口多了几队兵士，为首的士兵长正拿着卷画像比对着，见她是个妇人，便让她离开。

胡商大会首日便订出去六十八桶稠酒，牧七到家后，忙让铁蛋媳妇去找人，又雇来七八个短工，忙到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