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天地间漆黑一片，不见月色与星光。秦梅躺在床上，睡得十分安稳。

以往的担忧和心中的疑虑顿都不再成为她心中的困扰，也许是因为如今大局已成，一切即将走向终点，哪怕是在末日之前，紧张和忧虑都没了存在的意义。

青墨坐在一旁，看着这张不再熟悉的脸颊，不禁回忆起当年在揽香阁的日子。婉歌，梅儿，还有自己，在那高墙之内，享受着平淡惬意的时光。虽然那时候她不曾觉得日子有什么特别，现在却觉得十分怀念。

她在王城之中听到了许多传闻，项如天取了揽香阁花魁为妻，还封为皇后。至此，后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人。

这位皇后，应该就是燕婉歌吧？

青墨怔怔地想，身为上仙，只要能够寻到灵魂与肉体，将其融合起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呢？她是否会打探秦梅和自己的消息？

青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千万年来，不少人利用昆仑镜的力量穿梭时空，妄想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却不知那些结局早已注定，就算扭转了其中的一部分，历史也会自我修复如初。

与命运搏斗，就如同击散水中的倒影一般，破碎之后，倒影仍然存在，可那些废掉的时间和力气，却是真正地付出了。

青墨轻轻抚摸秦梅的脸颊，以往那光洁出玉的脸上如今已布满粗糙的鳞片，像是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将她身体的绝大部分全部封存起来，心也因此被牢牢禁锢。

秦梅有什么错？从千年之前到现在，她不过是一个在命运之中挣扎的人，为了力量而付出代价，为了仇恨而变得扭曲。

若是这一战能够胜利，希望她能获得原本就属于她的幸福。

一阵巨响从天而降，凄厉的嘶吼划破夜色的宁静，秦梅睁开眼睛，发现昆仑镜不知何时掉了出来，静静地待在床沿。

她将昆仑镜收好，起身走到庭院中，只见一个长得如同老虎，浑身带着尖刺，身体如牛一般大小，背上还有一对翅膀的怪物，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怪物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血红的舌头，在舌头的顶端分叉裂开，如同蛇的信子。这张脸，和老虎有几分相似，却又像极了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眼神凶恶而贪婪，似乎想把她吞下肚子。

“是天族派你来的？”秦梅问了一句，这怪物一看就不像是凡间所有。

怪物裂开血盆大口，没有回答，它身上的翅膀扑腾了两下，瞬间向秦梅扑来，速度极快。

秦梅展开了蝙蝠般的翅膀，轻轻侧身，便多了过去，让这怪物瞬间扑了个空，直直地撞到庭院的围墙之上，顿时围墙上的石砖被撞得面目全非，露出一个大洞，墙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看起来极为阴森。

这怪物本该随着碎裂的石砖一同掉入悬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腾着翅膀飞回庭院，眼神比起之前更加凶狠。

“我同你无冤无仇，若是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就从哪来的回哪去吧，不然你再上前一步，我恐怕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秦梅对它发出最后的警告，她头上的毒蛇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纷纷发出警告般的“嘶嘶”声。

“师妹啊师妹，这可是上古凶兽‘穷奇’，按理说他应该是个惩善扬恶的怪物，如今竟然与你为敌，可见师妹在它心里是‘善’的存在啊。”

李由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战斗，四方的围墙似乎变成了一座斗场，这一人一兽就在里面厮杀，这样的场景真是有趣。

“天族的人还真是瞧不起我，竟然派了个野兽妄想将我消灭，既然如此，我可能要让九重天上的那些人失望了。”

“你能弑天？”凶兽突然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开口了。

“弑天，并非是我的愿望，只不过同某人达成了协议，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罢了，你呢？究竟是为何而来？”

“我原本是嫉善如仇的上古神兽，却因为杀人无数，被天族囚禁在牢中生不如死，如今与他们达成条件，只要能够将下界的妖女杀死，便能重获自由。不过，若是你们能够弑杀天族，我所谓的自由看来也不长久。”

秦梅听了穷奇的这番话，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道：天族居然同上古凶兽达成协议，如今看来真是堕落不堪了。

“你可曾想过，天族是否会实现诺言？”秦梅话锋一转，反问道。

穷奇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

“当年天帝将我降服，也算是光明磊落，按实力说话，可这几千年来，我听闻当年的天帝被他的妃子害死，他的大儿子也被逼下诛仙台，现在的天族处于暴政之中，众仙官敢怒不敢言，否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若是真有本事，能一统天族，我倒也愿意与你们为伍。”

秦梅看了李由一眼，李由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头。随后，秦梅看着眼前的凶兽，“你若是真心想与我们为伍，就将自己的规矩改改，从今往后惩恶扬善，以恶人为食，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哼。”穷奇闷哼一声，“看你的样子，既然被称为妖女，应该也绝非善类，如今竟让我从良，凭什么？”

话音刚落，下一秒，秦梅无声无息地骑在穷奇的背上，如刀刃般锋利的手指甲抵住了它的脖子，在它耳畔低语道：

“就凭我只要想杀你，你就绝对活不成。”

此时穷奇与秦梅离得如此之近，它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女人体内蕴藏着巨大灵力，虽然她身上的怨气不能伤自己分毫，这灵力却能轻易将自己粉碎。

他悻悻地将翅膀收起来，做出一副臣服的姿态，低下了头。

“乖。”秦梅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李由在一旁拍了拍手，嘴角笑意正浓。

——

“禀报主子，这穷奇凶兽竟向妖女臣服，背叛了我们。”

寝宫之内，被派去暗中观察穷奇下落的天兵第一时间向天妃汇报，此时正跪在天妃面前，低头等待着她的发落。

天妃端坐在雕刻精美的躺椅上，眉头微皱，眼神凶狠，“这穷奇竟背叛得这么干脆，那妖女究竟给了它什么好处？”

“回主子，这妖女…据说能够弑杀天族，因此穷奇才动了叛变的心思。”

“弑杀天族？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区区一个凡人，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既然如此，本宫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你现在就带十万精兵去将这个妖女诛杀！我要亲眼看看她的人头。”

天妃面色大怒，一旁的宫女急忙递上茶水，想让主子消消气。

“是，臣领旨。”天兵话音刚落，就听到宫外的下人通报的声音。

“天帝驾到！”

瑄珏进了寝宫，给天妃行礼，身后跟着的侍卫识趣地在门外等候，“母妃，如今这派兵下界之事，都不需要同我这个天帝禀报了吗？”

天妃一脸阴沉，“既然天帝都亲自来了，就不需要我再派人亲自跑一趟了。即刻传令，带领众天兵下界捉拿妖女，快去。”

“慢着。母后，这妖女既然能够大放厥词，想必心中肯定是有几分把握的，这样贸然派兵下界征讨，怕是正中了她的圈套。”

天妃的盯着瑄珏的眼睛，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敢忤逆自己。自从之前他收到匿名奏折，动了怀疑的心思，虽心中不满，却也还是同从前一样言听计从，如今突然带兵来到寝宫，怕是要借机谋反。

想到这，天妃起身，对着刚才那个禀报下界情况的天兵说道：“你且下去，帮我寻些定心丹来，我同天帝好好谈谈。”

天兵抬起头，看了天妃一眼，然后答道：“是。”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寝宫。

待他走后，天妃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细细品尝，“既然天帝有自己的想法，不如说来听听，看看如何处置那个妖女。”

瑄珏在天妃身旁坐下，“儿臣以为，不如转攻为守。这妖女既然大放厥词，必然早有准备要攻打天庭，不如我们静观其变，严阵以待，一旦这妖女带兵上界，正好将其一网打破。”

“若是她不攻上来，如何？”

“这妖女既然大放厥词，必然会攻上天庭，我们只需要多一些耐心即可。儿臣今日前来，其实是想同母后好好聊聊，妖女之事，想必母后定会处理妥当，用不着儿臣操心。”

“你一面反对着我派兵下界，一面还恭维我，真是让我这个做母后的不知道是派兵好，还是顺了你的意按兵不动的好。”

“儿臣不过是为母亲着想罢了，这决定权，不还是在母亲手中嘛？母后这些年来的操劳，我都看在眼中，今日正好抽空，想着陪陪母后，尽尽孝道。”

瑄珏缓缓说道，一面起身自然地坐在天妃身边，两只手攀上了她的肩，讨好地捏了捏。

天妃舒服得眯起眼睛，“你尽孝就罢了，还带了些天兵站在门外，我还以为，你是想谋反呢。”

瑄珏心中一惊，难不成这就被发现了？可嘴上还是保持着淡然的语调，“怎么会呢？您是我的母后，我是高高在上的天帝，怎么会有‘谋反’这一说？”

“那样最好了，不然，今日你恐怕就不能活着走出去了。”天妃猛然睁开眼睛，轻蔑地看着瑄珏的脸，只见瑄珏嘴角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继续着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