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远看了看站在一旁神情凝重的宁怜月，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

“师父，无论是什么方法，我都愿意一试。”

“就算会丢了性命也愿意？”柳道长试探地问道。

李致远眼神坚定，“愿意。”

“好。”柳道长来回走了几步，缓缓说道：“这法子，说来简单，做起来却相当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按理说，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就能重新建立灵魂与肉体的联系。”

“师父，我大概明白了。斩杀妖魔的同时，除妖师会获得妖魔的一部分修为，灵力也会有所提升，但除妖师本身的修为有限，就算杀了上千只妖魔，也不可能达到仙的境界。”

“不错，但若是把击杀妖魔的灵力用法器收集起来，等有了足够的灵力，便能一次性释放，就能完成融合。”

李致远恍然大悟，“师父所说的法器，莫非是大师兄的那把‘夺魄’？”

每当除妖师修炼成形，下山闯荡的那一天，师父都会赐予一把刻着咒文的长剑，而大师兄的那把剑，不管是从名字还是能力，都让李致远印象深刻。

“夺魄”，听起来似乎是一把拥有邪气的魔剑，其实不然，这把剑的能力之一，就是夺取所斩杀妖魔的灵力，从而增强剑本身的力量。换句话说，此剑能够将所杀妖魔的灵力储存在其中，等到紧要关头释放出来，斩杀更强的敌人。

“不错。”柳道长点了点头，“剑，本身就是一种法器，虽然也有自身的极限，但‘夺魄’本身的能力就是吸收灵力，只要储存完全，用其中的灵力来实现魂体的融合，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可是，你大师兄前几日突然从道观离开，之后便隐匿了行踪，若是想找到他，恐怕有些困难。”

“连师父都无法感应到大师兄的踪迹吗？”李致远有些疑惑。

“李将离这孩子，天生便具有强大的灵力，加上多年的修炼和实战，虽然没有修仙，但若是不想让人发觉，就连我也无法找到。”柳道长叹了口气，“不过你速来与他交好，情同兄弟，若是你有事相求，他一定会出手相助。”

李致远面露难色，“可是这人海茫茫，如何下手呢……”

“我知道李将离的行踪。”随着声音响起，一只银白色的狐狸走进众人的视线，顷刻间，狐狸周身白烟笼罩，化作翩翩公子的模样，身穿白跑，眉清目秀，有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之容。

“云合前辈。”李致远行了个礼。

“恩人不必多礼。”暮云合说完，转向柳道长，面带愠色道：“柳梢头，是不是我太久没来了，你都忘记这座山是谁的底盘了？”

柳道长一改愁容，摆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柳某有失远迎，还请云合兄见谅。”

“还知道有失远迎呢？你的那帮弟子看到我都避之不及，背地里没少说我坏话吧？”暮云合皱着眉头，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哎呀，云合兄不如先帮帮你的救命恩人，一会儿再冲我发火也不迟。”柳道长快速转移话题。

李致远总有种错觉，每次云和前辈一出现在师父面前，似乎就像换了个人似得，他想起在道观修炼时师兄们常常在私底下议论，大致内容无非就是师父和暮云合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像是朋友那么简单。

云和前辈每每见到师父，总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而师父每次都是笑面相迎，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云合哥哥，你跑得好快呀！霞儿……呼呼，累死了。”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儿走了进来，小脸通红地喘着气，李致远看着她有些面熟，一下子就想起来下山那天给自己送钱的那位。

“霞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整天偷偷跟着我。”暮云合一脸无奈，语气温柔得像换了一个人。

“霞儿没有，霞儿是光明正大地跟着云合哥哥的！”被称作霞儿的小丫头嘟起小嘴，说完之后闷哼一声，这可爱的样子让暮云合哭笑不得。

“行吧我也是怕了你了，我正要跟救命恩人谈一些很重要的事，霞儿你先坐在一旁等着云合哥哥可以吗？”暮云合见丫头生气了，便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柔和地说道。

霞儿点点头，走到边上的椅子上乖乖坐下，身边是待在凳子上已久，根本插不上话、正揉着太阳穴调整心情、对自己夫君的人际关系一头雾水的宁怜月。即便是身为妖灵的她，居然也会觉得头疼。

大概是因为所看到的一切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吧？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除妖师会和妖做朋友，而且，在自己记忆里一向有着权威地位的柳叔叔，居然会让着一只狐妖，而这个狐妖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做跟班。

最无奈的是，掌握自己生死的法器如今下落不明，它的主人看来也绝非等闲之辈，还跟李致远有很深的交情。想到这，宁怜月不禁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言归正传，”暮云合正色道，“近日，李将离在城中大肆屠杀妖物，虽说都是些害人的妖物，但都隐藏得很好，也没敢明目张胆的杀人，却被他逐个杀害。我以为你们除妖师一向拿钱办事，可这位突然的举动，若不是大发善心，就是入魔的前兆。”

“云和前辈，大师兄一向奉行自己的原则，就算没有回报，也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况且也没有危害世人，怎么就同入魔扯上了关系？况且大师兄不是已经开始闭关修仙，说不定是为了增加修为……”

“恩人，正是因为已经闭关修仙，所以突然下山猎杀妖魔，才十分可疑。修道之人刚开始入魔时，会开始无条件满足心中的执念，也就是欲望。虽然现在只是杀害一些害人的妖魔，但继续如此下去，欲望越强，心魔也就越强，到最后便会善恶不分，排除达到目的的一切阻碍。”

暮云合神色凝重，柳道长在一旁微微点头，“我赞同云合兄的观点。将离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我收的第一个弟子，他天资聪颖，资质优异，但因为年幼时父母双亡，心中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那年他回到镇上替父母报仇，回来时全身经脉俱损，灵力耗尽，能够活着已是万幸，可见对手非同一般。若非借助了其他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撑到最后。从那时我便怀疑，将离已经产生心魔。心魔会透支身体的力量，简而言之，就是将未来的力量激发出来，从而剪短寿命去换。

这只是第一步，若是本体寿命过短，魔的一面也会担忧，于是会开始求生，控制主体大肆增加自身的修为，这便是入魔的征兆。再往后，心智与心魔合二为一，怕是从此就堕入魔道，难以自拔了。”

“师父，为什么你们那么怕大师兄堕入魔道呢？经书上虽然记载了入魔的后果，但真正同魔合二为一之后，便到达了另一种境界，也不见得会毁天灭地。如果是大师兄自己的选择，只要不滥杀无辜，我觉得也无可厚非。仙魔，本不就是如同阴阳平衡一般的存在吗？”

李致远尽力地争辩着，他相信自己认识的大师兄，哪怕为了斩妖除恶而入魔，也不会残害善良，这是大师兄从小就教给自己的道理。

“致远，这话虽然不错，但怕就怕在入魔的这个过程。心智的转化，善恶的交融，我们虽不能判定魔即是恶，可魔的产生往往会伴随着更为悲惨的命运和精神的折磨，将离是我的徒儿，作为师父，我担心的是他的安危。”

柳道长叹了口气，身为下仙，能知天命，却不能逆天改命，对自身和他人而言无疑是一种悲哀。因此，他没有告诉李致远，他和李将离的命运终究会有一场劫难般的交汇，而怜月，则是这场劫难中的牺牲品。

暮云合看向柳道长，眼神凌厉道：

“柳梢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担心的是其他同族的安危，若是李将离有朝一日开始不分善恶，屠杀妖族，我会第一个把他除掉，虽然我现在就想这么做，但看在他是你的弟子的份上，先留他一命。”

随后，他转向李致远，神色稍微温和了许多，语气却依然严肃：

“恩人，从李将离近日的行踪来看，他的活动范围就在城中，待你同他相见之时，请务必劝他回头，莫要一意孤行下去，与整个妖族为敌。”

李致远虽然对暮云合对大师兄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勉强道：“云和前辈放心，我一定会同大师兄好好谈谈的。”

“那就多谢恩人了。”暮云合拱手作揖，“我的消息既然已传达到了，那今日便告辞，恩人若是日后要寻我，只需在这山上喊我的名字便是。霞儿，走了。”

李致远点点头，作了个揖。

暮云合说罢转身离开。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小丫头立刻跳起来跟在他身后，两人顿时化作狐狸模样，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柳道长看着暮云合他们离开，似乎松了口气，转而对李致远道：

“徒儿，这段时间怜月丫头的尸体就放在道观中，我会用灵力确保肉身完好无损，也算是对得起跟她爹这么些年的交情了。接下来，找到你师兄，拿到法器，便要开启一条苦战之路了，你可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