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拉了拉少年的衣角，“王哲，再不走天就快黑了，到时候客栈满了就不好办了。”说完转向宁怜月，“这位姑娘，夜黑了也不安全，早点回家吧。”

宁怜月听到了说话的这位此时正在心里暗自抱怨被她坏了好事，只能等到了城里再动手。

“姑娘，那就告辞了。”少年说完，跟着朋友们离开，往城里走去。

少年走了几步，想回头看一眼那位佳人，却发现身后的荒野只剩下杂草，似乎从未有人待过一般。

难道，是鬼？

死了之后好处还真不少。宁怜月不禁在心里感慨，只要意念一动，她便同一个透明人般，能够消失在空气中，不被察觉。

生前的不甘和仇恨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强烈，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想法，宁怜月跟着那个叫王哲的少年，一路来到了城里。

王哲的父亲经营着村里唯一的客栈，虽然赚的不多，但在村子里也算是有钱人家了。

于是他们联合起来想了一个办法，说要带王哲去城里赚钱，但是做生意都需要本钱，于是让他跟父亲要了一大笔资本，然后在去城里的路上把他干掉。

可惜，一路上王哲对他们照顾有加，他们带的干粮不够，他还主动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们，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也许傻人有傻福，所以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直到来到城外的荒野，遇到了宁怜月的鬼魂。

既没有货物，拿着资本，就算从城里进到了低价的货，村子里的人又怎么能够买得起？真是帮异想天开的人，想借口也不想的好一些。

王哲跟着这几个朋友们在城里找了家客栈，点了几个硬菜，在酒桌上，这帮人互相鼓励，称兄道弟，举杯敬酒，五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之后他们要了房间住下，各自回房歇息。

王哲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却不知剩下的四个朋友正在门外看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杀人就免了，但是钱还是要分的，不然我们兄弟几个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可是，王哲对我们挺好的，真的要这么做吗？会不会遭天谴……”

“你要是这么怕事明天就自己回村子吧！之前明明都商量好了，拿钱杀人，不然等他回去了，我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动手吧！”

说到这，这四个人的其中一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小刀，他们看了看四周，夜深人静，走廊上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目击者，便将王哲的房门轻轻推开，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正当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屋内的蜡烛突然被点燃，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在荒野中见到的那个女子站在王哲的床边，眼神凶狠地盯着四人。

“你们想做什么？”宁怜月声音低沉，嗓子里有些沙哑。

“你……你是人是鬼？我们不过是来看看……王哲他睡得好不好……”拿刀的那位似乎是四人当中的主导，虽然脸色已经吓得苍白，但似乎还是没有悔改的意思。

宁怜月发出一阵冷笑，伸出长长的舌头，嘴巴顿时裂到耳根，以极其恐怖的方式说道：“这个小哥细皮嫩肉，正好可以慢慢享用，至于你们，别着急，等我把他吃完了，就轮到你们了。”

说完，转过身，似乎要一口吞掉王哲的头。

这四个人吓坏了，直接惊叫出来，也顾不得自己的计划，飞快地开门跑了出去。其中一人还尿了裤子，在走廊的地上留下了一条水渍。

宁怜月恢原来的模样，将门关上，转头看了看王哲。只见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表情复杂。

就在刚才，这四个人在王哲的门口商讨时，宁怜月就把王哲叫醒，让他听了个清楚明白。即便如此，他仍不敢相信，他的朋友们要对自己下此狠手。

直到刚才，那些人拿着刀进门时，若不是这位姑娘让他躺好装睡，对他出手相助，恐怕他再也没有性命去见爹爹了。

“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竟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王哲喃喃自语，眼睛有些湿润。

在记忆中，他们几个在村里的日子虽然贫苦，但也因为有彼此的陪伴多了许多乐趣。有几年遇到了旱灾，村里收成不好，大家都饿了肚子，父亲还把家中仅剩的存粮拿出来，给他们几个人开饭。

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真心和坦诚，居然让他们要杀自己灭口。这一切原来都是一个骗局，被蒙在鼓里人任人宰割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姑娘，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虽然你……是鬼。”王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对宁怜月说道。

“我只能帮你一次，你若是回到村子里，很难说他们还会对你做些什么。”宁怜月说完叹了口气。人心中的恶一旦滋生，恐怕久不会轻易消散。这是柳叔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姑娘说的是，可是到如今，我身边也没有能信任的人了，若是不回村里，身上的钱估计在城里也住不了几日啊。”王哲的语气有些无奈。

宁怜月想了想，“那你跟我走吧。”

王哲听了大惊，“姑娘，我还有父亲在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自己了结此生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啊！”

宁怜月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了，“我虽然是个女鬼，还不至于要坏到劝人自杀的底部。毕竟生前我是宁府的大小姐，你同我去宁府，也许能够帮你想想办法。”

“原来如此。我同姑娘非亲非故，姑娘竟如此帮我，这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必了，就当我死后给自己积德吧。”宁怜月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

城里还是老样子，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李致远将长剑背在背上，在街道中穿梭。早春的风中带着一丝凉意，他隐约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一股怨气，虽然不是十分浓厚，但也足以猜到它的主人绝非活物——这是妖灵身上特有的气息。

李致远循着怨气的踪迹快步走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气息也越来越浓厚，最终，他来到了一栋熟悉府邸，大门上面的匾额上写着两个字：宁府。

果然是怜月吗？

原本还有那么一丝期待，希望能够活着见到她，看来就如同那客栈掌柜说的那样，如今，她已经成了妖灵。

还没等他敲响大门，一股寒风从背后吹来，他警觉地转过身，站在眼前的不是别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惨白的脸上是熟悉的容貌，虽然时隔多年，已长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他却依然能够认出她来。她身上穿着出嫁时的衣服，端庄典雅，楚楚动人。

“怜月，你真美。”李致远看出了神，不禁感叹道。

“好久不见啊，你是来杀我的吗？”宁怜月笑着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进屋说吧。”

说罢，她穿墙而入，没过多久，下人出来打开门，让李致远进去。

宁老爷第一次见到了女儿所谓的“命中注定”。眼前的除妖师模样虽算得上是英俊，却是十分稚嫩。

如今女儿死了，那王爷虽然可恨，对宁家也就作罢。虽然换来了一丝安宁，但自己终究是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李致远同宁老爷在厅堂坐着，下人端来了茶水。

“你下山应该有一段时日了吧？”

“是。”

“怎么今日突然来府上拜访？”

李致远想了想，决定将自己的感情坦白出来，

“不瞒您说，怜月对我有救命之恩，自从上山修炼之后，我一直想着等到修成之日能够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只是没想到，那日正好赶上了她大婚。”

“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经过一座村子的时候，听客栈的掌柜说，他的儿子在城里被厉鬼所害，求我前去调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是我知道了怜月自刎的消息，所以就赶了过来。如果我能早点知道是王爷逼婚，说什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惜，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柳道长说，你们两是命中注定，如今我的女儿虽然已经化作鬼魂，但也不算是真正消失在这世上。你说的那个叫王哲的小子，我已经派人驾着马车让他去接父亲来城里住了，你大可不必担心。

这世上的一切，也许真的都有因果命运掌控吧，你因为遇见了他父亲，因此回到了城里，而怜月也刚好因为他的事，来府中找我。虽然阴阳相隔，但若是她有能够幸福的机会，身为父亲是不会放弃的。”

“爹……”宁怜月能够猜到父亲的心思，若是她还活着，此时恐怕会羞红了脸吧。

宁老爷看了女儿一眼，对李致远正色道，“你小子，可愿意娶我女儿为妻？”

“这……”李致远丝毫没有预料到事态的发展，一时间有些惊讶。

“这什么这！愿意，还是不愿意？”宁老爷神色严厉地追问道。

李致远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刻下了决心，大声地回应道：

“我愿意！”

说完之后，她看到了怜月脸上灿烂的笑容，如同多年前一般，那些零散的记忆幸福而美好，自己不敢相信居然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同她结为夫妻。

哪怕是妖灵又有何妨？从今以后，他一定会保护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