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在悬空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落地，洞穴并没有想象中这么深，到这为之，还能看到地面上照进来的光，但再往前，就是漆黑不见五指的岔路。

李致远费力地拔出身后的长剑，在这个相对狭小的洞口中，挥舞长剑击败对手看起来十分吃力，因为只要一个不注意，这长剑就会插到四周的土里，拔出来也是相当困难。

看来，是把自己弄到一个艰难的境地了。

长剑上的咒文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足以照亮洞中的道路。此时的妖气已经变得十分浓烈，李致远循着这股味道继续往深处出发，直到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一只灰黄色的狐狸蜷缩在洞穴的尽头，这让李致远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暮云合的样子，身上大部分的毛色都被鲜血染红，但与之不同的，是这只狐狸的身体下面正压着数不尽的孩童骨骼，上面的肉被啃得干干净净。

看来，这只狐狸并非是为了修为，而是一种享受和乐趣。

李致远心里冒出一丝厌恶，他想起了怜月和大师兄所遭受的事情，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生物存在，才会酿成如此多的的悲剧。

狐狸似乎并不把李致远放在眼里，一边用碧绿的眼睛盯着他，一边舔着自己毛上的鲜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看样子，你似乎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李致远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灵力顿时倾泻而出，长剑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狐狸张开身子，模样远比一般的同类要大上许多，是因为吃了这么多人的缘故吗？李致远不敢细想，握住长剑直直刺过去，姿势在狭小的洞中显得有些笨拙。

狐狸一闪而过，发出女人般的冷笑，

“自己送上门来的除妖师，你可不是第一个。”

李致远有些惊讶，难道已经有同行葬送在它的手下？不可能吧，就凭那种拙劣的幻术？

“是不是觉得，我隐藏得太随意了些，就以为我是个等闲之辈？真是自大。”说完，狐狸一跃而起，消失在空气中。

李致远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俯下身子，让偷袭的狐狸扑了个空。

修行毕竟没有白费，要是普通人估计早就被刚才的那一下咬断喉咙了。

狐狸恶狠狠的瞪着瞪着他，接着又消失。

李致远警惕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结界居然对它不起作用，它居然能够直接穿过结界来到自己的身后，不由得心中一惊，难道是自己太大意了？

还没等想出对策，只感觉空气中又是一阵晃动，虽然躲了过去，但肩膀上却被对方的利爪划出一道血痕，一阵痛楚传遍全身。

这狐狸能够用幻术藏匿身形，在漆黑的洞穴中兼职如鱼得水。此刻自己显得十分被动，若是不想想办法，下一次就不是肩膀被划伤那么简单了。

真的是自己大意，没想到区区一只未成型的妖，已经有这般能耐。

不行，一定要到地面上去！

李致远提着剑，开始向洞口的地方跑去。

狐狸舔了舔爪子，尝到了血的味道，和以往不同，除妖师的血简直是美味佳肴。

眼看李致远有逃跑的阵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的时候那么气势汹汹，现在知道了实力差距就开始逃脱，人类真是有点本事就自大到不行的生物。

对于未修成人形的妖来说，虽然会冒一些风险，但若是有把握，必定不能放弃这个让自己功力大增的好机会。

漆黑的洞口在逃跑的时候显得十分棘手，李致远靠着长剑发出的光芒，终于来到了洞口下方，上面是刚刚滑下来那一段距离，就算顶住两边爬上去也需要不少时间，眼看狐狸就要追上来，必须快速逃到地面上。

来不及多想，李致远念动口诀，把自己的灵力运到全身，提高肉体产生的力量，看准洞口，纵身一跃，跳了出来。

视野一瞬间变得开阔无比，此时应该是正午，阳光十分灿烂。他环顾四周，农田之中没有百姓的人影，应该都回家歇息，正是打斗的好时机。

狐狸紧跟着他来到地面上，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位除妖师的模样。

李致远眯起眼睛，心想着应该是狐狸的幻术，与掩盖洞口的幻术不同，眼前的除妖师栩栩如生，除此之外，感觉不到妖气，只有一股血腥味难以掩盖。

这么大的血腥味，那个村子里除了老伯却都没有闻到，恐怕并不是闻不到，而是被迷惑了，若是继续任由它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顾不得耗费灵力了，必须全力将它斩杀。

看着李致远被激怒的神情，狐狸的笑意更加明显，

“这个除妖师，是食物里最美味的一份，吞下他的灵力，变作他的样子，还真是好用的伪装呢。”

“很可惜，到此为止了不是吗？”

李致远没有心情听它的废话，握紧长剑，以灵力强化身体，飞快地向狐狸刺过去，对方轻松地闪过，在这空隙之间朝他的胸口狠狠拍了一掌。

顿时，口中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胸腔一阵剧痛，他只觉得嘴里有血渗出，顺着下巴滴到了衣服上。

来不及喊疼，必须速战速决了。

李致远转换姿势，默念口诀，长剑受到灵力的控制飞舞起来，对方看他开始御剑，意料之中向本体攻来，他早有准备，在二人接触的一瞬间，把腰间的符咒贴在它的身上。

这定身符，可是自己求大师兄帮他写的，虽然维持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了。

刹那间，长剑飞来，刺穿了狐狸的身体，幻术消失，倒在地上的是狐狸本体的样子，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它痛得抽搐着，长剑贯穿了它的背和肚子，但还不足以致命。

它碧绿色的眸子看着李致远，此时脸上冷笑的表情已经消失，换上了一副恐惧和不安的模样。

“我的…孩子……有什么错……就因为是狐狸，被那些百姓…杀害，我不过是……以恶治恶…..”狐狸的声音断断续续，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李致远俯下身子，神情冷漠地问道：“但那些杀害你孩子的百姓，你可报仇了？”

“哈哈哈……当然报了，我把他们……都杀了，他们的孩子……被我吃掉了，还真是…美味…”

“既然报了仇，还滥杀无辜，你这样的妖，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一切到此为止，安息吧。”

说完，李致远起身，转过了身子。长剑受到灵力驱使，飞速将狐狸的身子割裂为两半，了结了它的生命。之后，长剑飞回了李致远的手中，上面的鲜血红得刺目，他将剑插回剑鞘，重新背到背上。

明明为民除了害，心里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他甚至不忍心看那只狐狸的尸体。

阳光依然灿烂，农民开始回到田地里。李致远叹了口气，没有选择的余地，总不能把这妖怪的尸体就这么扔在这里吓唬人吧？

于是转身，将两半尸体扔回它的洞穴，然后准备离开。

衣服上沾上不少血污，有自己的，也有那妖怪的。

关于人族和妖族的冲突，其实是每个除妖师都不愿意去细想的事情。世间万物有善恶之分，当恶遇到善，惨剧就在所难免。

身为修道之人，虽然心里肯定是希望两者能够和平共处，互相理解，但很多时候并非如此。

比如这只狐狸，原本可能是一位和蔼的母亲，结果因为某种原因，自己的孩子被杀害，被带走，或者再不幸一些，被剥皮吃肉。复仇的产生是必然的，从善到恶的转化也就在一瞬间。

能责怪谁呢？

大师兄说过，有时候根本无法凭借一个人或者是妖的过去来判断是非对错，身为除妖师，往往只能看当下的结果。

如果以满足自己的欲望杀人为乐，那结果就是恶，恶必死。

这样判断起来，不仅方便，也省事很多吧？

李致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没能救回那些孩子，就算去村子里告诉那些百姓，自己已经杀了妖怪，也没有什么作用。失去的东西换不回来，自己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想到这，他决定去打听打听下个村庄的位置。

胸口和肩膀的疼痛变得明显不少，战斗结束后，痛觉神经往往会变本加厉。御剑耗费的灵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多，现在他连恢复伤口都做不到了。

还好下个村庄里这不远，半个时辰应该就能赶到，到那时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再吃点东西，希望下一个村子不要像这个一样，见到他全部都躲起来。不过，难说啊，毕竟这只狐狸吃了那么多孩子，恐怕附近的村庄都搜罗了一遍吧。

即便如此，还是得试试。

李致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朝下个村庄出发。

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明亮，纯净。传说天族创造出了万物，人是按照自己的样子用泥土捏出来的，于是从出生便被赋予了灵巧的双手和躯干，灵力，外貌，这些都是妖族所羡慕的样子。

与与其说人怕妖的残害，不如说人们在很早的时候便开始残害其他生灵。砍树，捕猎，生来就高人一等。

活在恐惧和阴影中的从来都不是人类，但再弱小的生灵被逼到绝境，也必然会反抗吧？以后会遇到越来越多这样的事情，而自己，也没有那么多善心去怜悯了，毕竟，除妖师是为了屠杀妖魔而存在的职业。

自己又何必有这种看似虚伪的同情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