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跟随女人走进大门，只见庭院中栽种了许多花草，虽然温度寒冷，草儿却长得十分茂盛，花也开得艳丽，在这个季节别有一番风景。

青石铺成的小路穿越庭院，连接了大门到厅堂的路线。此时，厅堂中已来了一位客人，只见他穿着轻薄的长衫，模样俊美艳丽，十分动人。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女子看到青墨脸上有些局促的神情，说道。

“这位姑娘，是我的旧识，如今能够遇见，也是缘分。”说完，这位客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青墨当然认识那张脸，她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此处遇到项如天。

“既然认识，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备些茶来。”女人说完，便退下了。

青墨在椅子上坐下，虽然心中有些惊讶，但这些日子，她在镇上也听说了他的事迹。先皇已死，太子当立，只是这位当今圣上，不知怎么又闲情逸致跑到偏远的暮清镇来。

“秦梅可还好？”项如天开口问道，他注意到那个丫头没有待在青墨身边，不禁有些好奇。

“她为了复仇，与我分道扬镳，去寻求修仙之法了。”青墨淡淡地答道，“刘管家，可还好？他当初放走了我们，你没有罚他吧？”

项如天听到这话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眉间露出一丝伤感。青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反复回忆自己的话语，并无不妥之处。

“青墨，从刚认识你的那时起，你就像个看客，身边的人纷纷上演悲欢离合，深陷其中，而你，总能冷静地在一旁，侍女也好，丫鬟也好，你都能好好的扮演自己的角色。

正当我以为你会永远如此时，你却把一切告诉了燕婉歌，还带着那个小丫头一同逃走。”项如天的脸上并无愠色，却缓缓地说出这样的话，让青墨很是摸不着头脑。

“你想表达什么？”

“别误会，我并不生气。我只是觉得，婉歌身上也许有一种力量，能够改变身边的人原本的模样。”他想了想，“也许不是改变，而是太善良，从而能够让周围的人，察觉自己的善良的一面。”

“也许吧，你说的不无道理。”青墨叹了口气。

此时，女人端来了茶水，项如天接过托盘，“外婆，您休息吧，端茶送水的活儿就不用做了。”

“好，那我去照看花园去了。”刘夫人笑了笑，走出房外。

青墨虽然没有太大的表情，心中还是惊讶万分，她能够断定，那妖气便是从这位女子身上传来的，项如天的外婆是妖，那就意味着他的生母和妖脱不了干系，这就代表他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妖族的鲜血。

项如天重新坐下，动了动手指，装满茶水的杯子慢慢飞到青墨身边的几案上，他自己拿起茶杯品了一口，看着青墨，若有所思。

青墨拿起茶杯，只觉得茶香四溢。她看着项如天，无形之中有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比以往在他身边要强烈百倍，这也就意味着，如今他已成魔。

无论如何，若是他想杀她，她将必死无疑。

“青墨，你愿意听故事吗？”项如天看着她，那眼神就像看一个故友，亲切，怀念。

是啊，曾几何时，她是他忠实的倾听者，听他说自己的身世，家族，以及他背负的使命。

命运如此，很多时候都不是凡人能够选择的，那时候她对他十分怜悯，可自己不过一介平民，又能给予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什么样的安慰呢？

她其实能够猜到，那晚她同秦梅能够顺利逃脱，完全就是他蓄意为之，只不过还没有得到证实罢了。

“说说看吧。虽然我不能给予你安慰，但倾听还是能够做得到的。况且，这么好的茶，不是时常有机会喝的。”青墨说罢，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项如天开始讲述，从与燕婉歌成亲当晚，到她们逃离项府之后，发生的一切。

青墨实在想不到，这段时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刘管家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世间的爱恨情仇，利用，背叛，占有，复仇，太多的情绪充斥在他的故事之中。说者无心听者痛，虽然青墨在项如天的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情绪变化，但她能够感觉到他心里深深的悲痛，难过。

自己的父王原来是仇人，母亲的计谋，亲生父亲的死，这些发生在任何一个凡人身上，似乎都不是什么轻松的过往。

青墨安静地听着，待他说完这一切之时，两人的脸上都已流下两条泪痕。

“你今后有何打算呢？”过了半晌，青墨才缓过神来，向他问道。

“我来暮清镇，一是看望外婆，二，是来找卜筮者。”

“卜筮者？你是有什么疑问要向他请教吗？”

“不，我是请他将婉歌的魂魄，从我的魂魄中抽离出来，重新进入肉体之中。”项如天坚定地说着，“我从母亲那里听说，凡间只有两人能够做到，一个就是暮清镇的卜筮者，一个是此处深山老林中的柳上仙。”

“上仙？”青墨再一次被震惊到了，她曾听家父说过，仙有三六九等，分别为上、中、下，三仙。

这上仙属于中仙中的末位，即便如此，也是修炼了上千年才能达到，没想到那只小狐狸，居然已是仙位，林中道观的那位道长，想必就是项如天口中的“柳上仙”了。

“怎么，你听说过？”

青墨摇摇头，“我只不过听家父说过仙的等级，对于卜筮者，只有一面之缘罢了，梅儿也是听了他的指点，才走上修仙之路的。”

“修仙……”项如天想了想，说道：

“我成魔时间并不久，这丫头若是想杀我，也并非难事，找个仙或魔，付出些代价即可让人代劳。没想到卜筮者会给她指这样一条路，不仅艰难，而且耗费心力，真让人想不明白。”

“你怎么好像很期待她快点杀了你似的？”青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项如天的意思。

“只不过对自己的罪孽深重觉得惭愧，若是能够死在这个小丫头手上，也算是死有余辜了。”项如天叹了口气，眼神透露出一丝忧伤：

“若是婉歌死而复生，我怕是无论如何也要苟活下去。若是那丫头看在师父的份上还不愿意放过我，恐怕我跟她之间，必定要鱼死网破，那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不会的，若是你能让婉歌复活，秦梅那丫头一定不会怪你。”青墨虽然不能提秦梅保证，但凭着她对那丫头的了解，只要师父相安无事，或许一切恩怨都能迎刃而解。

“那就借你吉言了。”项如天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青墨看着他脸上苦涩的笑容，忍不住心疼起来。

——

刘氏从皇后追杀之时逃到暮清镇，便在此处过上了安静祥和的生活，刘家的老爷年事已高，一心盼望着自己的孙子能够登上王位，终于在听闻项如天登基的那一刻，安心地去了。

之后刘夫人便一个人待在府里，每日养些花草度日。刘月夕曾想让母亲搬到王宫中居住，但暮清镇本就是刘夫人的故乡，况且在这个小镇里，有不少妖族隐藏着身份和人类共同生活着。

若是有朝一日天下都能如此，也算了却了刘家的心愿了。

晌午，刘夫人负责掌厨做了几个家常的小菜，项如天则像个店小二一般，端菜递茶，青墨仿佛是个串门的客人，等候主人的招待。

她第一次看项如天如此孝顺，从刚认识他时算起，他的确算是一个心思细腻，温柔翩翩的男人，若不是帝王出身，想必会是个十全十美的丈夫吧。

不知怎的，突然心酸起来，人生短暂，而自己却还是孤独一人，难道以后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

青墨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般平淡无奇的面容，怕是哪家的公子都看不上吧。

“青墨姑娘，快尝尝，这暮清镇的鱼，可是天下第一美味呢。”刘夫人往青墨碗里夹了些菜。

青墨回过神，“谢谢夫人。”说完，将鱼肉放进嘴里，味道十分鲜美。她想起上一次同秦梅一同在清月楼吃饭的情景，到现在，已隔了许多时日。

“你手上的镯子，从何而来？”项如天有些好奇起来，青墨一向不喜欢戴首饰，可这次见面，手腕上却多出了个物件。

“曾与一个心上人定了亲，这便是订婚的信物。只不过，再相逢时，他已是有家室的人了，倒是这玉镯，他说留着也无用，所以送给我路上换些盘缠。”青墨说完，心中难免有些落寞。

“青墨姑娘应该已经过了成婚的年纪了，可有找个心上人的打算？”刘夫人看出了她的心思，“是因为相貌不出众，而觉得为难吗？”

青墨一脸落寞，低下了头，“从小到大，我一直是别人嘲讽的对象，虽说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心里还是不好受。父母也是相貌平平，他们看我受欺负，也心疼我，但毫无办法。”

刘夫人听了笑了起来，“青墨姑娘，当年刘、青两大氏族十分交好，且都同妖族相处融洽，虽说刘明远是在逃到王城之后才与我这样的妖族通婚，但青氏从在暮清镇起就开始与妖族通婚。

若是你仔细回想，从小到大，你的父母可曾衰老过？”

青墨听了十分震惊，“这么说来，从小到大，爹娘的模样确实都是记忆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