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龙剑与无妄刀
作者:村厕所来纸了 | 分类: | 字数:9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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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武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在悦容客栈的后院,一口满是青苔的老井坐落在后院的正中央,老井旁则生着一棵一丈来高的四季桂,时至夏夜却也满树花开,芬芳四溢。桂花树下,有一石台,上面纵横阡陌,刻着数道整齐的划痕,划痕交错之处放着几颗零星般的棋子,而石台两侧则留有两个白石做的棋盒,上面落着几朵桂花瓣,为整个棋台添了几许芳香。
四季桂,又称月月桂,顾名思义既是一年四季皆会开花,喜温好湿,本是生长于江浙一带,在这洛阳城内里能看到实属罕见。
易天行拿着酒壶缓缓走过来,将这石台上的棋子分黑白两种净数收好,拂去上面散落的桂花与浮尘,然后将手里酒壶轻轻放于石台之上,席地而坐。
月光洒在石台上,如同一层洁净的白霜,就着微风中缓缓飘过的落花,形成了一幅瑰丽的风景画。
院子里,司空雪端着一坛酒缓缓地朝着石台走了过来,行至易天行身后,然后将怀里的坛子放下,气喘吁吁。这几日易天行伤势刚愈,搬不得重物,所以这搬酒坛子的粗活儿自然也就落在了司空雪的身上了。
“大忽悠,你一个人喝得完这么多酒吗?”司空雪擦汗道。
易天行看了眼司空雪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示意司空雪在一旁坐下,静静地陪着他一起看着这月下的桂花树。霎时间,一阵微风吹过,花瓣随风而起,如漫天飞雪,瑰丽万分,看得司空雪呆若木鸡,一时间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好美......”。
微风止,花瓣落,月光之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踏着花瓣而来,就着纯白的月光,格外显眼。
“叶兄,请坐。”易天行冲着白色人影笑道,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空地。
叶无锋缓缓走上前,双手像往常一样交叉将傀龙剑抱于怀中,他来到易天行所指的地方坐了下来,将傀龙剑搁在了一旁桂花树下,而易天行则往的身前放了个杯子,然后示意司空雪往杯子里倒满了酒。
“叶兄,来,我敬你!”易天行举杯笑道,说罢便将杯中美酒送入喉中。叶无锋没有多言,也如易天行一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兄这次来洛阳城可是如了心愿?”易天行一边示意司空雪倒酒一边问道。
叶无锋嘴上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的不甘,在易天行看来,这便是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看样子,叶兄并没有如愿,那就让我再敬叶兄一杯,预祝叶兄能早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说罢,易天行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你来信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叶无锋冷冷道。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过来帮我一把,把那血娘子打败,夺了那无妄之刃。”易天行笑道。
“那你为何还叫了他?”叶无锋疑惑道。
“这样不是更好吗,对你来说?”易天行笑道。
叶无锋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端起刚倒好的酒又喝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杜七娘还有苍木他们?”易天行不经意问道,他想尽量表现地轻描淡写,但是他的呼吸却出卖了他,叶无锋能听出来,在提到杜七娘时,易天行的呼吸明显变得有那么一瞬急促,虽仅仅只出现了一瞬,但还是让叶无锋察觉到了。
“有人承诺过我,只要我帮她办了事,就可以告诉我段一楼的下落。”叶无锋面无表情地回道。
“就因为这个?”易天行不解地说道。
“嗯,就因为这个。”叶无锋答道,他没有做多解释,只是默默地看着杯里满满倒满的酒,一脸冷漠。
易天行见叶无锋如此作态,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的,他知道,行走在江湖之上的人,人命对他们来说早已不那么重要了,况且叶无锋本就是一个偏执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易天行是一点也不稀奇的。但是不知为何,易天行的心里还是有着些许的可惜。
“我能知道要求你办事的人是谁吗?”易天行试探性地问道。
叶无锋没有回答,他的沉默就是答案。易天行见状只得又将自己身前的酒一饮而尽。
“听闻你大伤初愈,这酒还是要少喝。”叶无锋冷淡道,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丝的关心。
易天行摇了摇头,举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道:“人生在世,本就不如人意,若是连喝杯酒都要受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的话刚说完便只听得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大笑道:“说得好!”
二人纷纷闻声望去,只见段一楼站在楼上打着赤膊,哈哈大笑着。
“哈哈哈,易兄你这月下喝酒怎么也不叫叫我?”说罢,段一楼便纵身一跃,随着那风中落花一同降在了易天行的跟前。
“段兄这不是不请自来了吗?”易天行笑道。
“这是哪里话,这不请自来和一开始就约好了的,能一样吗?”段一楼笑道。说着便一屁股坐在了易天行的一旁,正好与叶无锋的坐正对面。
第62章 武
“我跟易兄也并非是事先约好了,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出门散步,偶遇罢了。”叶无锋冷漠道。
段一楼瞥了一眼叶无锋,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易天行见这二人似乎还在因为清孽的事情而心存芥蒂,遂给二人一人递了一杯酒,然后笑道:“说实在的,我作为一个外行,不懂武功,很多事还需要向你们二位讨教讨教。还望二位不吝赐教。”
叶无锋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了易天行又递过来的那杯酒,而段一楼却是看了看易天行递来的酒,笑着说道:“你既不练武,那又有何好讨教的?”说罢便也接过易天行的酒喝了起来。
“此言差矣,我虽不练武,但是我提出来的关于武学的问题,你们二位未必能答得上来。”易天行双手抱肘道。
那二人听后先是一愣,接着段一楼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一旁的叶无锋却是不为所动。
“你不如问问看。”叶无锋面无表情冷声道。
易天行起身,看着眼前的桂花树,背对着二人笑道:“刀剑武学,说到底不过是杀人利器,于乱世可保家卫国,可于盛世却显得有些多余。虽然学武者讲究武德,但能做到德行兼备者却是寥寥可数,大部分人不是诉诸武学来作为自己达到野心的工具,就是被武学支配,成为一个只为求自己在武学上有所提升的武痴。虽说练武即练心,但说到底,其本质还是一种暴力......”
“你究竟想问什么?”叶无锋冷漠道。
“我想问的是,不知二位认为武学在当今天下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在二位看来,究竟‘武’为何?”易天行一字一句的说着,尤其是在说到那个武字的时候,他的语速特意放慢了几分,观察着叶无锋和段一楼的表情。
听了易天行的话,段一楼和叶无锋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品着杯里的美酒。
易天行看向叶无锋,他口里的武痴其实指的就是叶无锋,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话里的意味却已是很明显了。
但是,在当今天下,叶无锋这样的武痴,绝不是少数。
“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叶无锋道,他回应着易天行的眼神,一脸坦然,似乎是在说自己根本就不是易天行口里所说的那个武痴。
“对我来说,武为何不重要,武学在这个江湖上是否应该存在也不重要,若是武的消失能给当今天下换来太平,我也没有意见......只要我的手里还有剑,就行。”叶无锋抱着怀里的傀龙剑冷声道,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寒气,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尘封了千年的寒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段一楼抬头看了眼叶无锋,冷哼道:“哼,你的意思是,只要你一个人能用剑,就不用去管其他人的死活咯?”
“正是。”叶无锋点头道。
“那若是天下人都逼着你呢?”易天行问道。
“那我也会紧紧地握住我手里的剑不会放开。”叶无锋自信道。
易天行这才发现,他低估了叶无锋的境界,他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武痴,他的执着要比那些所谓的武痴要高的太多了。他的一生中,只有剑,剑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存在价值。
“哈哈哈,照你这么说,到那个时候,你只有坐上了当朝上君的位子,才能如你愿了!”段一楼打趣道。
叶无锋却是没把这句话当作玩笑,而是认认真真地答道:“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这么做的。”
“哈哈哈哈,有意思!哎呀,我是第一次觉得你这个人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可惜了。”段一楼大笑道。
“可惜什么?”叶无锋问道。
“可惜你我二人终有一战,你伤了我徒弟的心,杀了他以前的师父,这笔账终究是要算的,虽然我对你很感兴趣,很想跟你结交做个朋友,可是我这个做师父,徒弟的仇就是我的仇,这事儿我不能不管。”段一楼举着酒杯笑道,他的表情虽然看不出来有多严肃,但是他的语气里却是暗含着一丝肃杀。
“求之不得。”叶无锋也已同样的语气回应着他。
易天行却是不在乎这些,他接过司空雪刚给他倒好的酒,笑道:“段兄,你与叶兄的恩怨,我不插手,但是这说到底了,是你徒弟和叶兄的私怨,与你其实无关,你若真想与叶兄结交,不必心存芥蒂。”
段一楼听后笑了笑,道:“我段一楼不是那种恩怨不分的人,只此一晚,我愿意与叶兄把酒言欢,但是其他清孽在的场合......我还是不能伤了他的心。”说罢,段一楼便举起了自己身前的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段兄好酒量,既然如此,今夜我们三人就不醉不归!”说罢,易天行便也举着酒杯一饮而尽,段一楼受到感染也举起酒杯喝了起来,叶无锋见状,也接过司空雪倒的酒喝了起来。
三人饮罢当即放声大笑,豪迈万千。
“哎,对了段兄,刚才我的问题,段兄你还未答呢!”易天行放下手里的酒杯笑道。
段一楼听了,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嘴角,笑道:“易兄,你这个问题的关键其实不在武,而是在武者。德行败坏,不是武的错而是武者的错,就好像是人用菜刀杀了人,你不去怪杀人犯,反而去怪罪那把菜刀一样。对我而言,当今天下,有武没武都一样,你能说没了武学,就不会有人去争权夺利了吗?所以,在我看来,武是一种修为,与他人无关,关键还是在自身。”
易天行听了,笑了笑,道:“段兄所言极是,不愧是被人称为武神的男人,你的答案完美无瑕。不过......你所说的答案,不过是站在了一个真正的武者的角度来阐释了这个问题。对于国家,对于天下,对于芸芸众生而言,这个答案似乎就不那么完美了。”
段一楼听了也笑了笑,道:“我一介武夫,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酒!”说罢便将一旁司空雪手里的酒坛子给抢了过来,给叶无锋和易天行倒上。
“哈哈哈哈,段兄真是有趣。”易天行笑道。
“你笑什么?”段一楼疑惑道。
“我在笑方才叶兄说完自己的答案后,段兄百般的不认同,但是过后段兄自己说的答案却又与叶兄并无本质区别。看样子是大道相通,你们学武之人对于武学见解确实是与我们这种不会武功的人有区别的。”易天行笑道。
“哦,那你说说,在你看来,武为何?”段一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道。
“在我看来,武的本质就是力量,合适的力量安在合适的人身上,那自然是没问题,但是过强的力量,无论在何处,都会给众生带来祸端。就好像这无妄之刃,它本身是没有善恶的,但是若是落入恶人手中,其后果可想而知。一个无知的孩童,若是突然握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子,对他而言可能害处不大,但对旁人而言,其带来的灾祸是不可预估的。就像现如今那洛阳城外的血娘子一样......”易天行道,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敲门砖直扣那眼前二人的心扉,也像是一个种子,在司空雪的心里慢慢扎了根。
“没想到易兄为人洒脱,却心忧天下,既是如此,为何不去当朝为官,为天下谋福呢?”段一楼反问道。
易天行却是摇了摇头笑道:“那种地方不适合我,在朝为官,哪有流落于江湖自在,像我们这样三人一桌,侃侃而谈,岂不比做官快活?我这种人,还是更适合在江湖上浪迹四方。”
“易兄所言极是,既是如此,那我与叶兄,定会帮易兄把那“锋利的刀子”从那血娘子的手里夺过来!来,干!”说罢,段一楼便又举起了酒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如此说来,就有劳二位了!”易天行抱拳谢道。
“这个酒杯不够大!去,给我换个大碗来!”段一楼对司空雪说道,说罢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月光下,三人迎风而坐,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就像那微风中的几瓣桂花,自由自在,无人能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