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学海泛舟

陆陆续续，诸学子的目光移回了文钦博身上，多是鄙夷与不齿。

王蠡再是恶名在外，最起码做事堂堂正正，掏的也是真金白银，除了心狠手辣，并没有什么可指摘之处。

这种人，你不理他，他也不会招惹你，敬而远之便是。

而文钦博赖账的性质就非常恶劣，这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上树拨梯，趁火打劫，坑的是好友，人品有问题。

有议论声响起，风向瞬间变了，要不是即将进文界，怕是文钦博都没脸留下来。

“勿要喧哗！”

这时，学政胡彦负手从屋中走出，锐目一扫众人，尤其多打量了王蠡片刻，才道：“今科南直隶贡院取八十名学子，除顾明外，皆已来齐，都随本官进来！”

“是！”

众人齐齐施礼，跟随胡彦入了大成殿。

贡院的大成殿，气势更加恢宏，五圣的塑像，通天彻地，俯视着苍生。

不过仪轨一如县试府式，胡彦先叫人抬来三尊大鼎，里面是煮熟的三牲，咕噜咕噜直冒水泡，香味直达天际，再带领众人向至圣先师行礼。

“诸生请坐！”

胡彦伸手示道。

众人于蒲团就坐，相继排空了思绪。

熟悉的时刻来临，王蠡就觉神魂被接引而出，与以往天旋地转不同，今次能勉强保持住灵台清明，于是本能的打开通灵眼！

这不是想象中的三维世界，没有长宽高，只有规则线条与一簇簇色彩各异的光点，文界恍如一巨大的乳白色光环，被密密麻麻的规则包裹，孕育出勃勃生机。

可是生机中，有着丝丝缕缕的灰黑之气在蔓延滋生。

王蠡不由想到了书山！

正待他还想再往深处探究的时候，却是神魂一阵刺痛，忙把通灵眼关闭。

显然，这是修为不足的反噬，或许要入了道境才能窥得文界一角。

不片刻，已是脚踏实地，入目之处，是蔚蓝的大海，波涛汹涌。

大郑两京一十三省，乡试录取人数不等，今科约千人左右，一簇簇学子眺望着大海。

“这是……学海？”

“哈哈，我明白了，今次的造化是学海泛舟！”

“我最爱钓鱼！”

很多学子都现出了喜色，有不懂的，向周围同伴打听。

王蠡很是无奈，寒山书院什么都好，就是从不普及文界常识，致使自己入了文界两眼一抹黑。

“诸生可好？”

远处，董仲舒驾着白云，笑呵呵而来。

“见过董公！”

众人齐齐施礼。

董仲舒那温润的目光一一掠过，在看到王蠡时，神色微怔，随即降下云头，沉声道：“按例，老夫先授予诸生儒家心法第三层静境，请坐下！”

“多谢董公传法！”

众人再次施礼，于沙滩上各自就坐。

董仲舒回首，指着大海，问道：“此海名学海，风大浪急，请问诸生，如何使学海的风浪平息，安静下来？”

“这……”

每个人均是瞑思。

有人举手道：“董公，可是如佛门心动幡动那套？”

“谬矣！”

董仲舒摆了摆手：“世间万物，动则生，静则亡，陷入黑暗永寂，故而绝对的静不可取，静从动中求，欲求静，先离静，诸行和合，以心合法，离邪乱，去内心妄念……”

董仲舒的讲解，如洪钟大鼓，一下下敲在众人的心头。

王蠡不由想到了守静笃，致虚极。

守静笃守的静，也不完全是静，而是放飞思绪，对杂念不闻不见。

以佛门来说，佛道二门的根本区别是对杂念的态度不同，佛门讲究降伏心猿意马，以强力降之。

道门则是守静笃，致虚极。

儒家又有些不同，要点在一个离字，将自我抽离出来，冷眼旁观，就如这汹涌的学海，如何渡过去？

离！

王蠡心中微动。

当然，离静不是空中楼阁，是构筑在去止的基础上，反照自性，去除杂质，再冷眼旁观。

不知什么时候，董仲舒已飘然离去，每个人都盘膝坐在海边，观望着大海，王蠡也不会白白浪费进入文界的机会，暗中以咏叹读书法诵读文章，文气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到第三天，已是三尺八！

这在举中人是相当高了，甚至能抵得上寻常的进士。

正午时分，董仲舒又来了，很多学子的眼里，神光大作。

董仲舒双手一压，唤道：“想必有些人已经知晓，今次的机缘是抢渡学海，于学海中泛舟钓鱼，以文气为饵，为期七日。

不过学海钓鱼可不是轻松的事儿，首先要选择适合你自己的舟船，船越大，越难操纵，但是船速也会加快，钓杆会增大，相应的，耗费文气也会增加，而最小的船，耗费文气最少。

老夫在此提醒一句，大钓杆未必比小钓杆更能钓上好东西，望诸生量力而行，都去选罢！”

说着，大袖一挥。

海边，募然出现密密麻麻的船只，从大到小，分别有七丈、六丈……直至一丈的小舢板，每只船的船头，都搁着只黑色钓杆，船越大，钓杆果然越大。

而七丈船首，钩杆几乎有大腿粗细。

人人沉吟不语。

虽然董仲舒有提示，但根据书院的记载，大钓杆有可能钓上些传说中的东西，如圣卷、竹枝杖等圣人在未成圣时用过的物品。

不过独自一人驾驭一艘长达七丈的大船，难度显而易见。

在巨浪中，船只并非越大越安全，小船容易操纵，易于借力，而大船行动不便，稍有不慎，就有倾覆之祸。

暂时没人上船，都在看别人怎么选。

“哈哈~~”

突然文钦博哈哈一笑：“王蠡，听说你在书山时走的是千尺径，裹挟了所有学子，害的好多人全无所获，不知今次你可敢驾驭七丈船？”

董仲舒心里格登一下，很是担心书山之事重演。

果然，王蠡哼道：“我若驾驭七丈船，你可敢？”

“我……”

文钦博心里一慌，不自然道：“你管我选什么船？”

“怂逼，真给你祖宗丢脸！”

王蠡竖起大拇指，手腕徐徐翻转，再猛的向下一按，就向七丈船的区域走去。

“你……”

文钦博虽从未见过这种手指，却也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浓郁侮辱意味，面孔青一阵白一阵，羞恼异常，只是不敢回嘴。

生怕自己嘴硬，被王蠡激两句，旁边人再起哄，届时就架火上烤了，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