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救薛家就是救赵明伦

宝钗娓娓道来，屋里的司棋也竖起耳朵。

大体是薛家曾往池州府阳陵县采办一批花卉木苗，货值十一万五千两，专供宫中，但很多苗木是假冒的，重新评估连一万两都不值。

据宝钗所说，被坑了，薛家在这一趟生意中，真没赚到什么钱。

对方姓朱，是当地的大族，薛家的影响力还没那远，只能自认倒霉，不料被赵明伦盯上了，大概率是想以薛家作为突破口，兴一桩大狱。

这也好理解，言官就是找茌的，十来万两银子的货值，尤其还是给宫中供了假苗木，足以把很多官员拉下马。

再说赵明伦这人，能安排王蠡把卫九渊劫出来杀掉，什么事做不出来？

王蠡沉吟道：“为何不能说清楚钱又不是你们家赚的，最多担个不察之罪，取消皇商资格罢了。

其实做皇商不见得好，皇商就是皇帝的钱袋子，予取予求，最终必被杀鸡取卵，若能借此退出，未必不是坏事。”

宝钗叹了口气道：“王公子所说我何尝不明白，可是有那么好退么，况且若是别人，家里变卖些产业，重新补一批苗木，多半没事了，而赵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们家又只是商贾之家，最易于拿捏。”

王蠡问道：“我能在其中做什么？”

宝钗咬咬牙道：“王公子与赵大人情同师生，不知能否在赵大人面前说上话？”

王蠡沉吟道：“薛姑娘应该清楚堂尊的秉性，他年龄大了，想搏一把，快速升迁，甚至连生死都未必在意，若是我求情有用，我会立刻修书送往京城，但是多半没用。”

“哎~~”

宝钗幽幽叹了口气。

她认同王蠡的判断，可实在没办法了，母亲曾找到王夫人，贾政不在家，贾赦是只收钱不办事的德性，几个内宅女人又哪里能影响到赵明伦？

即便能买通王子腾，也要看赵明伦卖不卖面子。

言官有风闻奏事的权力，皇帝启用赵明伦，明摆着是当刀使，砍出的第一刀，也是有讲究的，没有谁比薛家更合适。

突然宝钗意识到，薛家就是一头肥硕的肉猪，对于贾家和王家的作用，是随时割肉献血，而对于皇帝的用处，就如王蠡所说，养肥了杀鸡取卵。

如今薛家已经过了巅峰，正在走下坡路，此时不杀，还待何时，难道任由钱财被那些掌柜伙计给贪了？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薛蟠急的大叫。

宝钗的美眸也频频瞥向王蠡，隐隐有些哀求之色。

她和薛蟠来找王蠡，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王蠡暗感为难，帮了薛家，形同于与赵明伦作对。

但是把话说回来，赵明伦太疯狂了，仗着年纪大，不怕死，做事素无顾忌，不给自己留退路，这种人的下场，只能是狡兔死，走狗烹。

王蠡并不愿意赵明伦为皇帝干脏活。

‘罢了，罢了，我先搅他一局，让他清醒些，并不是简在帝心就能为所欲为，皇帝的刀哪是那么好当，监督朝廷，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最是要紧，这也是救他！’

王蠡心里有了定计，赵明伦这样的性子，得先狠狠打击一通，让他受了挫折，才能考虑得失，自己再顺势劝谏，以全师生之谊，如果赵明伦不听劝，至少问心无愧。

于是道：“未必没有办法，堂尊想来阴的，那我们不妨把事情挑明，搁明面上说。

我陪薛兄去一趟池州，找到那朱家大户售卖假苗木的证据，直接告上公堂，也不要当地衙门秉公执法，只须把事情闹开，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家落个验货不查之罪，若能被罢了皇商，也可借此脱身。

听我一句劝，你家自紫薇舍人薛公传下，已有三代，受的是太上的恩德，与今上并无情谊，却搂着那么大一个摊子，这就是烫手山芋啊，真不要干了。”

“诶？这主意好！”

薛蟠眼神一亮，长揖施礼：“还是多亏王公子啊。”

说着，滴溜溜眼睛一转，转到了宝钗身上，计上心头，又道：“我这人啊，糊里糊涂的，只怕办不好事，不如妹妹也一起去池州吧，女儿家心思细些，倘使有了疏漏，也能提醒着。”

“我……”

宝钗突然俏面微红，亏得天气炎热，不大看出来的，可那心儿，不争气的砰砰跳动。

池州可不近，好几百里，一来一回再加上办事的时间，至少要半个月，等于要和王蠡相处半个月，但她的心里，又莫名有些期待。

王蠡也是目中现出了玩味之色。

这是什么意思？

献妹？

凭心而论，宝钗虽功利心强了些，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漂亮识大体，身材也很丰腴，手感必然很好。

与宝钗同行，也是很值得期待啊！

“妹妹，你看如何？”

薛蟠催促。

“我……”

宝钗低着头道：“还得和娘商量下。”

这就是同意了，薛蟠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那我们先回家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再过来。”

“我送送两位！”

王蠡点了点头，把薛蟠和宝钗送了出去。

……

宝钗要和王蠡去池州的事，经司棋的嘴，传遍了荣国府！

王夫人拧着眉，不悦道：“这姑娘看着挺好，怎如此不识大体，和个男儿并肩远行，是她该干的事儿么？”

凤姐劝道：“不是还有薛蟠么，再说那小子也不是什么登徒子，理应没太大的事儿，若是那小子能解决薛家的麻烦，也是挺好的。”

“哎，名声坏了啊！”

王夫人叹了口气。

是的，她看好宝钗，如果宝钗与王蠡远行了，还怎么嫁给宝玉？

不说宝玉别扭，她更别扭！

凤姐却是暗暗一笑，相对于宝钗，她更喜欢黛玉，因为黛玉不管事，宝玉娶了黛玉，家里仍然是她做主，但娶了宝钗，她就要将大权交出来。

如今宝钗随王蠡远行，形同于自行退出，让她舒了口气。

碧纱笼！

宝玉已经搬走了，初时黛玉不大习惯，但几个月下来，生活中没了宝玉，除了偶尔想念，好象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幼时的耳鬓厮磨，未必是真爱，黛玉的问题是，从小到大，只和宝玉相处，没和别的男人接触过，把青梅竹马当作了爱情。

甚至今日听说了宝钗要和王蠡远行，心里竟隐隐有些酸涩。

按理说，宝钗自坏名节，她应该高兴啊，就没人和她抢宝玉了。

更何况，她一直都是敌视王蠡的。

可她也没法弄清，这份酸涩从何而来。

‘哎，或许是我羡慕宝姐姐可以自由自在的随心而行吧。’

黛玉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贾府看似对她不薄，但她明白的，自己只是个外人，贾府的好，只是客气，自己却处处小心谨慎，生恐行差踏错。

自己已经受够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薛家！

“什么，让宝钗和那小子一起去池州，这怎么行？”

薛姨妈一听，就发飙了。

要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还没出阁啊！

“娘！”

薛蟠劝道：“娘不是也同意了妹妹和王蠡的婚事了么，让她们同行，可以熟悉一下，有什么不好，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啦。

话说除了王公子，还能找到更好的么？”

宝钗站在一边，红着脸不说话，但是从神态来看，是愿意与王蠡出远门的。

薛姨妈没好气道：“娘什么时候答应要把你妹妹嫁给那小子了？当时明明是待他中了举人，再来考虑。”

薛蟠嘿嘿笑道：“咱们家不是遇上难题了么，要是真被那赵明伦得了手，不仅要抄家，妹妹和娘也要送教坊司啊，娘还好些，年纪大了，可以做粗使老妈子，可是娘忍心妹妹年轻青青就去做那勾杆勾当？现在那能计较那么多？”

“呸！”

薛姨妈气的当场哭嚎起来，破口大骂：“作死的孽障，我这是做了哪门子孽啊，竟然生了个这么不好歹的东西！”

“啊，呸呸！”

薛蟠连忙扇了自己两耳朵，自责道：“瞧我这破嘴，竟然这样赃派我的老娘和妹妹，我非得把我那囚攮的牙敲了才罢！”

宝钗劝道：“娘，哥虽说的粗鄙，却没错，如今只能按照王公子所说的去做，不然被赵明伦一口咬下来，咱们家真是要家破人亡了，若是娘和哥哥安好，搭上小女也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王公子除了家世差点，其他也不差。”

“哎，就是委屈了你！”

薛姨妈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赵明伦那条疯狗会先咬上薛家呢，宝钗的做法，其实也是常态，只有联姻，把两家人变成了一家人才最放心。

如今她只希望王蠡多点出息。

憨儿子不指望了，女婿有出息也行。

去池州，不可能仅仅是薛蟋和宝钗两人，宝钗带了莺儿，薛蟠带了个老管家，人称金老，为人颇为精明，还有两个壮仆，用来赶车。

王蠡也去书院请了假。

次日一早，薛家人与王蠡会合之后，走江边官道，向池州府进行。

本来去池州，做船最方便，可实在太热了，船上如蒸笼，怕是没几个吃的消，走陆路有树荫遮掩，还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