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伦身体微微一僵，似乎还难以接受自己落败的事实。

“大叔？”无极有些激动，试图唤醒震惊中的库伦。

库伦的脑子里，却是些其他的东西。

敏锐的细节观察，冷静的分析决策，交战时依旧保持冷静，不骄不躁，没有上自己的当不说，还趁着自己分神的时机一击即破。战斗中绝对的专注，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畏缩，坚决而自信，这简直是......

觉醒者的战斗典范啊。

更何况，库伦认出了对方的操作细节，操作减伤和左攻右守就不多说了，这个小家伙数次的提前格挡，摆明了是个战斗高手。

而更恐怖的是，这个小家伙，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啊！而且就力量加成来说，对方恐怕还不到七十级！

“大叔！”

无极的呼唤终于将库伦唤醒，他看向无极的眼神不再毫无感情，而是变得极为复杂。

年轻，极具潜力，愿意关心一个路边躺着的老乞丐，富有同情心，不骄不躁，英雄脾性，意气风发。

这些都是库伦对无极的评价。

无极的身后突然传来漫天的欢呼——那终极格斗的胜者正高举着自己的武器狂吼，观众们振臂高呼，欢呼声震动着整个竞技场。

库伦望向无极，眼里都是十八岁的自己。

“小家伙。”库伦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沉重，声线中透露着的都是沧桑。“你是一个圣教军，对吗？”

拳脚间隐约可以感受到的圣怒，对于圣教军技能的熟悉，库伦不相信自己会判断错。

“是的。”无极不卑不亢。“您似乎也曾是一位圣教军，而且似乎曾经非常强大。”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库伦郑重其事地说，“发誓，你下一个问题回答的必须是你真实的想法。”

“我以圣教军之名发誓，您的下一个问题我如果回答，一定是真话。”无极右手抚胸。

这个时候还能有防备？库伦感受了无极话语间的谨慎，看来见多识广的。库伦倒也不担心对方会撒谎，这个世界上会被圣怒认可的人就是不会撒谎的人——如果不愿意说，圣教军会选择沉默。

“告诉我，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世界将被毁灭，拯救这个世界的唯一方法是杀死一个无辜的路人。”库伦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会怎么做。”

无极愣住了，这个问题，怎么这么他妈熟悉？

“告诉我，圣教军，你会怎么做？”

无极眼光从迷茫变得坚定，斩钉截铁的说。

“我会努力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如果已经发生了呢？”库伦不依不挠。

“我选择杀死那个路人。”无极说道。

听了无极的回答，库伦眼里全是失望。“为什么？”库伦的声音里也都是失望。

“因为此世不可能无恶，若恶可以拯救世界，那我便为恶。”无极面不改色，心里却紧张的不行。

前世的电击塔更本没有遇到这个问题，但是看样子，若是回答错了，自己的任务也就完了！

“你承认自己是在作恶？”库伦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圣教军不可为恶，你难道忘了？”

“哈哈，为什么不承认自己为恶？”无极哈哈一笑，倒也显得十分洒脱，他接着说：“以一人之死换万人之生，听上去很有正当性，可生命不分高低贵贱，不分轻重，为万人私利而杀人，和为一人的私利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库伦似乎来了兴趣，无极便接着说了下去。

“圣教军不可为恶，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我若在不做，做好事，为恶，三条路里做一个选择，或者不做和为恶两条路里做个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为恶，首先，不造成伤害，是圣教军的信条。”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这样的选择。”无极沉声说。

“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库伦冷声说。“毁灭世界的不是你，但是你杀人，凶手就是你。”

“毁灭世界的不是我，但是我有保护这个世界的责任。”无极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作为，任由世界毁灭，是大恶；屠杀无辜平民是小恶，两恶必选其一，我选小恶。”

“所以，你就屠杀无辜的路人，以成就自己的威名，为了满足自己做英雄的美梦？”库伦的声音非常严厉，他脸凑到无极脸前，直勾勾地盯着无极的眼睛。

“我没觉得自己是英雄。”无极毫不畏缩，直面库伦的质疑。“但没人规定，只有英雄才能拯救世界。”

“但拯救世界是英雄行径，是值得尊敬的！”库伦毫不示弱，“如果这个世界要靠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拯救，那这样的世界是不值得拯救的。”

“不！”无极也被库伦的固执惹得有些生气，顾不得所谓的任务了。“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善良的，是正义的，是仁慈的，是有爱心的，那这样的世界就是值得被拯救的！”

库伦没有说话。

无极不依不饶，继续着阐述：“我不在乎做完这件事情后会被这么评价，我唯一心怀的愧疚就是为那个无辜的路人，但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要我变成恶魔才能拯救，那我就变成恶魔。因为……”

无极稍微停顿了一下，库伦的眼里则全是思考。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库伦久久没有说话，无极说完才发现自己呛了这个重要的剧情人物半天，也没敢打扰他。

过了许久，库伦才回复过来。他看无极的眼神再次变得非常复杂，似乎在确定这什么。无极也不怂，将兜帽取下，挺直着腰板望着库伦。

库伦若有所思，轻叹一声，说到；“好一个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库伦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似乎对他非常有触动。“跟我来吧，小家伙，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叮，任务更新：请跟随乞讨老人。」

说完，库伦转身向角斗场外走去。无极迅速跟上，耳边的嘈杂随着从角斗场内走出而越来越小。

库伦带着无极绕过几条街道，无极感受着身边的房屋从富丽堂皇变得越来越普通，一个转角，路边的住房已经低矮的小平房变成了残破的木屋，还有一些帐篷。

那些帐篷和木屋之间没有明显的道路，混乱的摆放着，唯一的目的是可以多住进去几个人，帐篷多肮脏不堪，有些还有些破洞，木屋基本也只能勉强避雨，里面真正住人的地方也是帐篷。越往里走，无极越心惊胆战，这和文字和图片上看到的完全是两种感觉。

路边的每个人都显得肮脏不堪，他们大多骨瘦如柴，披头散发，更关键的是，无极在他们眼里看不到希望。那些人麻木地看着无极，甚至对于这样一个相对于他们应该很有钱的人没有一丝欲望，没人来祈求他的仁慈，甚至连那些小小的孩子，也只是闪着好奇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无极——大抵是被拒绝了太多次，他们甚至都不敢靠近无极。无极突然感觉有些冷，身体被冷的发颤。

或许他们都已经死了，只是身体还活着，

“啊——”一边突然传来了女子的惨叫声，无极寻声望去，一个佝偻着的妇人被一群精装的壮汉粗暴地推开，那群壮汉前方，一个看上去十六七岁大小，骨瘦嶙峋的男孩子正回头望着那妇女，他身旁也是两个壮汉，壮汉没有架着他，而他却没有丝毫挣扎——或许他是自愿的。

无极心头大怒，见了次般如同人间绝境的冰冷景象，心中的愤懑正无处发泄，这群恶人不正好吗？无极抽出连枷便要上去制止。

一只手突然伸出，挡住了无极。无极顺着手一看。

是库伦。

似乎看出了无极的疑惑不解，库伦主动做了解释：“那是这个家庭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

“用生命为代价？”无极摇摇头，眼里尽是不甘“他们为了不被压迫，就帮助压迫自己的人压迫其他人？”

“没人压迫我们。”库伦横声道，不再去看无极，“这里的人都是没有希望的人，如果你真的要做什么，就去改变这个世界，不要去毁掉一个家庭唯一的希望。”

无极顺着库伦的眼光望去，那个中年妇女正扑在丈夫的怀里痛哭。丈夫用那瘦弱的身躯尽量地拥抱着自己的妻子，试图给她一些温暖。一边的壮汉见女子不再向他苦闹，回身从伙伴手上接过一个包裹，递给了他们。丈夫面露无奈，还是收下了那个包裹。周围的人似乎对于那个包里的东西不为所动。

“包里是领食卷，这个家族日后承包了这两个人的基础饮食，那东西没人会抢的，抢了没用，要口令的。”库伦摇摇头，看着眼前这正义感爆棚的男子，稍微有了些欣慰。

虽然想法有些极端，但是的确是一个可塑之才。只要警惕不被猩红歌者那个家伙误导，这个小家伙应该能成为未来抵抗入侵的领军人物。

“跟我来吧。”库伦继续往前，无极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最后只能留下一声叹息，跟上库伦，

没走多远，库伦停在了一个残破的小帐篷旁，他回身确定无极已经跟上，便走进了帐篷。

「叮，任务更新：请走进帐篷，和库伦交谈。」

提示的右边还有一个三分钟的倒计时，无极世界里这样的倒计时在很多任务里都有，也未必是路上有什么困难，只是要求不要中途做其他任务。

无极快速跨步，踏入帐篷。他刚踏入帐篷，就看见库伦从床头到小巷子里拿出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看上去锈迹斑斑，也没有什么恐怖的能量波动，并不起眼，库伦也是把那个钥匙随意地丢在床头，似乎是一把也许就是开衣柜门的小钥匙，不值得盗窃。

但无极却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这个任务的奖励，最初之钥。

最初之钥，没有任何其他功能，不提供任何属性，只有一个功能。

开启最初秘境。

最初秘境，是最初诞生的秘境，一个生命体一生只能进入一次，里面考验的是什么，得到的是什么，都已经是迷了。唯一可以得知的是，精灵崛起的原因，世界树的三颗种子，全部来源于最初秘境。

库伦看着无极震惊的眼睛，皱了皱眉。

“你知道这是什么？”库伦有些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