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她，她哭闹着抗拒，仿如他的温柔是毒药。

她哭得越厉害，他的理智越难以找回。

宁珂不是不心疼，他的理智与情感拉扯着，怒意与怜惜混杂在一起，他不忍看她的脸，任她趴在枕上低泣。

他听她断断续续地重复一句话：“你这样对我，我不同意。”

一切都是那么矛盾，他珍视她，重视她的一言一行，却又在此刻狠下心忽略她的意愿，以温柔之姿，强迫了她。

宋惟诺哭到岔气，长发与泪水蒙了满脸，浑身脱力，瘫软成一团，闹不动了。

她始终没有回应他，看起来很狼狈，这不是宁珂想要的。他抬手轻轻地拨开她脸上的长发，湿发带着泪水的黏腻，粘在他的手指上，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宁珂吻她红肿的眼睛，她偏头躲开，依旧是抗拒。

“惟诺。”

他唤她的名字，她捂着耳朵不愿听，她无助无措无力，他抬手轻柔地握住她的小手。

“今天是我做的不对。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丢你一个人面对难题，再不会对你有半分的试探。惟诺，你要相信我。”

她绷着唇，没有给他回应，让他一阵心慌。

宁珂蹙眉，他们怎么回事，怎么就要闹到天翻地覆、支离破碎的地步？而且还是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他能感觉出她心里多了一道屏障，他们之前起了隔阂，凭空而生的距离感，让他心口忡忪。

宁珂起身坐在床畔，胸口闷涩，像卡进了一口浓烟。

“惟诺，对不起，我并不想伤你，也不愿强迫你。”

“我相信你，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的试探没有恶意，没有猜忌，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如何表态、如何做。”

“无论袁锐是否有逾距的行为，我都会动用一切手段开除他。我不可能放任你与图谋不轨的人共处，给他伤害你的机会。”

“你知道，我向来只做最坏的打算，但我对你从来都怀着美好的希冀。因为你，我似我非我，似你非你。我愿意为你改变，愿意磨去棱角，愿意倾尽一切去经营我们的爱情，做你心目中最理想的丈夫。遇到你，我不切实际，我想要长长久久，与你白头到老。”

“惟诺，不要拒绝我、抗拒我，我也会累、会伤心、会绝望。”

“我不是圣人，不是神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关心则乱的丈夫。”

宁珂背对着宋惟诺说了很多话，她一声不吭。

当他沉默时，房间里陷入一片静寂，可以听到雨打窗的声音，屏息静听，还有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但他知道，她没有睡着。

爱在心口难开，痛弥漫四肢百骸，此刻无人可以入眠。

*

雨天空气湿腻，室内潮闷，掩盖心事。

蜷缩在凌乱床单上的女人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不舒服。她满脸泪痕，心里混沌，体内泥泞，鼻息间还能嗅闻出他的味道。

宋惟诺听了半宿的雨声和宁珂的内心吐露。

她脑海里来来去去萦绕着他的那句话：因为你，我似我非我，似你非你。

待宁珂一早离开，宋惟诺起床洗漱后也出了门，她随机上了一辆巴士，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耳边人语声，窗外车流声，心里是混乱的思绪。

感情这种事，向来是理不清的。

年初，简方南说：“宁珂会教你写出爱的正解。”

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爱人，言行如一地诉说着无尽的爱。

在宁珂这里，她得到的远比她给予的要多，他的矫情和深情，让他在大男孩与大男人之间切换。他通过细致的观察，打磨着自己，融入她的生活，给她担当，为她撑起一片天。

对于袁锐的事，他确实处理的过激，但就像他说的，他是她的丈夫，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或许有些霸道，或许有些不近人情，但都可以解释为关心则乱。

对于他的试探，真的无可厚非，她计较不起，因为细究之后，就会发现她爱得深切，他爱得卑微。他这样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可以爱得卑微呢？

宁珂是心理医生，是她相濡以沫的爱人。他以专业为扳手，有灵魂默契施力，无论如何都该看清楚了她的心意。

看得明明白白，爱得自信忘我，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

巴士上的人越来越多，拥挤中人声喧沸，近在耳旁。

“东城的莲花展昨天开放，人山人海，这一夜，雨打荷花，不知道又吸引了多少游客去看。”

“肯定不会少，你看这一车人，年轻情侣、三口之家，肯定大半都是去看展的。”

宋惟诺身前的双人座里，坐着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聊了画展，转而聊猪肉价格又涨了，一会儿话题又跳到张三李四家的儿女婚事、小孙在学校里顽皮淘气。

生活就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她与宁珂的小日子，需要双方一起磨合，有甜有咸。

从似我非我，似你非你，到水乳交融、相濡以沫。

他们之间所有的闹剧、误会、分歧，在此刻尽消，她一分一毫都不愿与他计较，只因他是她的爱人，他是她将与之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巴士上的人在会展中心站下了大半，宋惟诺并没有跟风去看，而是在两站后的“东城花卉市场”下了车。

许是花展人气旺，花卉市场里也是人挤人的热闹场景。

宋惟诺随着人流走动，客流量大，卖家云集，花品种丰富，有应季、栽培、嫁接的，真花假花，应有尽有。

她一直走到花卉市场的最里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停下脚步，摊主是一位老妪。

宋惟诺指着一盆紫色叶子的“花”，问价格。

“紫苏，好养活哩，不娇气，15元。”

紫苏在燕市很少见，但在苘山却是很常见的植物，路旁就有，小区的花坛里也栽种的有，确实是好养活、不娇气的“花”。

一盆普普通通的花草，却让游子想到了家乡，给了她漂泊的心一丝安慰。

宋惟诺没有搞价，直接拿手机扫码付了款，捧着显重的瓦盆，慢悠悠地往花卉市场的出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