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拉开车门，扰醒了宋惟诺，她的眼睛红肿，脸上依旧能够看出泪痕。

“车程是6个小时，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会儿。如果饿了，我们就在临近的服务区下高速吃点东西。”

宋惟诺点了头，背对着他蜷躺在放平椅背的副驾驶座里。

她以为自己再次到宋穆的墓前，情绪的波动会小一些，最起码心里有了预期便会有所克制。但她真的错了，宋穆下葬时她未流的泪，在隔了几日后全部爆发出来，她筑起的防御顷刻倒塌，直接陷进了负面情绪里。

宁珂说的真不错，她无法冷静地从父亲的逝世中快速抽离，压抑的情绪只能疯狂爆发。她有点后悔昨晚妄下论断，她这种状态根本无法孕育他们的孩子，也做不了合格的妈妈。

宋惟诺现在负面情绪积压在心里，多变、敏感、失态，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一点都不爽利的模样。他真的是太好的一个人，好到让她心生低微。

6个小时，她只是偶尔地挪动身体，并未转过来和他说一句话。睡睡醒醒，她的心情平复下来，头有些发蒙，却没有半点困意，意识分外清醒。

“睡醒了？”

宁珂倾身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却被她侧身不着痕迹地躲过。

“这是哪？”

宋惟诺看着车窗外偏欧式的小阁楼，这里她并未来过，宁珂也没有提及。看起来像是高档小区，除了眼前并排的三栋阁楼，再往旁看尽是绿意，再往上看隐约有相似的楼顶，但视觉上看起来隔得有些远。

“水榭华庭。”

“水榭华庭？”宋惟诺机械地重复一遍，立刻推开车门下车，有些震惊：“这就是08年‘京华’地产豪掷十亿在一附院旁买下的那块地皮？据说，水榭华庭的开发促使燕市地区单平米房价彻底告别了四位数，优越的地理位置和独特的园区设计，使得其房价随着经济一直暴涨，如今至少是六位数一平米。可惜开发的早，闲置房很少，一房难求。”

宁珂取出行李箱将车锁好，走到宋惟诺身边，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入第一栋。

“这确实是08年一期预售的商品房。”

宋惟诺看着一楼大厅雅致的大理石雕花瓷砖，被扑面而来的低调奢华震撼，她不由感叹：“高档和顶尖的楼盘真是不一样。当年我买房子的时候，有做过功课，燕市在售的楼盘我差不多看了一遍，但水榭华庭的房价真的是高到咂舌，我难以企及，便直接拒绝了中介的推荐。”

宁珂去过宋惟诺租住的公寓，按她当时说的，她已经租住了好多年。他以为她只有苘山那套房子。

“在燕市买房子？”

“嗯，我和郑智的婚房是我挑的，也几乎是我全款买下来的。但离婚的时候，因为缺少证据证明不是夫妻共有财产，加上打款账号是他的，最终判给了他。当然，不只是房屋，我在法律方面的无知，导致我们离婚时财产绝大部分都判给了他，我差不多是净身出户的。”

宋惟诺叹了口气，她自认为读了许多书，却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法盲真的很可怕，尤其当你遇到的是一个熟读法条的大法官，他分分钟可以将你至于死地而无法后生。

宁珂出身军人家庭，宁家三代全是男孩，缺少女性的结果是宁家的男儿都多少有些英雄主义情结，而且格外珍惜和尊重女性与儿童。

他无法理解那些与枕边人反目成仇，离婚后决绝到斤斤计较的男人。当年，即便尹珂惹怒了他，他还是给了她极优渥的离婚条件，远超过法律正常的财产分割，足够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本就是站在宋惟诺的角度看待她的第一段婚姻，她受着丈夫的暴虐，经历了失子之痛，还要在离婚时受尽言语的侮辱，被剥夺所有既往努力的所得。

宁珂为她不值，也心疼她，他恨不得立刻揪着郑智暴打一顿，一顿不够，该杀千刀。

女人对婚姻的期待是人，宋惟诺并不在意钱财怎么划分，她置身事外地谈往事，清晰地感受到了宁珂的愤怒。

她掰开他紧握的拳头，钻到他怀里拥紧他，反过来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宁珂乖哦，不生气了，都过去了。”

宁珂勉强压下怒意，揽住怀里的女人，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我拥有的都会尽数给你。”

“好，我知道了，你别生气了。”

宋惟诺很少看到宁珂有情绪波动，如此滔天的怒意，让她心里有些发憷。他们都是看起来平易淡漠的人，实则偏执拧巴，认定的便不愿更改，一旦竖起一身的刺便谁都不会放过。

幸好宁珂与郑智不相识。

两人真的打起架，宋惟诺完全不看好郑智。他174cm偏瘦弱，也就是占些性别优势，争纷中能在她身上讨些便宜，若遇到宁珂绝对拼不过。

她隔着衣服轻触宁珂腰腹间紧实的肌肉，由衷地感慨：单论体格，前夫郑智就是秒被玩爆的命。

宁珂按住她的手，扫了一眼她霎时通红的脸蛋，他异常严肃地沉声：“你不用为了另一个男人刻意讨好我，我尚能管理自己的情绪。”

他按了密码锁，顺便输入她的指纹，拉她走进“他们的家”。

宋惟诺看着眼前的装修格局还有家具，惊喜满的要从眼里溢出来。

她穿梭在不算大但处处透出精挑细选的雅致布局的房子，难以置信和感动糅合在一起，让她的心暖暖的，控制不住眼角涌出泪。

“宁珂……”

面对他的似海深情，她千言万语堵在心间，无从说起。

她只是在无意的对话中提到过自己想象中的家是什么样子的，他就把她的想象全部落实成真的。他说出的话，从来没有随意过，都是给她的承诺。

泪眼模糊中，看到男人急急地走过来，手足无措地帮她抹泪。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你要我向谁讨要你的好。”

宁珂手一顿，转而捏住她的肩膀，语气格外严肃：“宋惟诺，记得你说的话，比我活得久，你才可以永远向我讨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