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商魁
作者:酒时衣 | 分类:历史 | 字数:1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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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如是沧凉
温鹤一手托着布满鱼鳞的珠子,一边在刘鸿英身边来回走动。他忽然想通了,这是蒙卿湖的局,是他察觉到但不好料理所以才让自己出面,不然刘鸿英也不会上来就往大公子那里扯,至于二人之间的条件,就不是温鹤所关心的了。
“鸿英大公子,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哪件事?”
温鹤笑了笑,“老夫更想知道的是,还有谁知道?”
刘鸿英心觉莫名其妙,看温鹤的眼神,仿佛那珠子随时都能爆,把自己引到这里杀人灭口也似的。
“还有谁知道,温掌柜难道心里没数?”刘鸿英探了一句。
岂料温鹤的笑容更加炽烈了,“鸿英大公子,你这一手出的太早了,你那老爹他还没回来,你最起码要保他平安,不是吗?”
刘鸿英瞠目结舌,他从前未与温鹤打过什么交道,这一来才知道,这人简直就是潜藏的一个恶魔啊!天啊,事情怎么就扯到了老爹的性命?!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此间盛气,刘鸿英已经有点怂了,楚南溪一辈子都在找家底,他一辈子都在找靠山,自我支撑的东西并不多。温鹤带给他的压迫仅次于见到蒙枭的时候,这些人就像刚刚从深渊里爬出来,带着一身的漆黑与嗜血,强劲无极的意志让人不敢碰触。
“刘鸿英,你哪来的本钱要挟商会?我温鹤在这里对沧海发誓,你敢多吐出一个字,你刘家日后连一片瓦都留不下!”
刘鸿英懵得不是一星半点,就好像杀了他温家人也似的,“我来只是为了米的事,澜北三十六仓不能开!”
哈哈哈哈哈!朗然无匹的声音响彻酒楼,温鹤的手指似龙爪一般挺立,望着手中的鱼珠恨不得像一个骨叉把它攥碎。
“什么时候开始,刘家人能这么说话了?如果米能成事,也轮不到刘家来证明吧!你家的米当年不也是北人帮的忙?拙劣之法弄垮了稻香园,现在张嘴闭嘴就敢拿招牌说事了?”
这话是真正说到了刘鸿英的痛处,这是一件人人都在提醒惟独刘家不愿承认的事情,人们都说刘家借了翅膀腾飞,刘家却早已把那翅膀扔到九霄云外,细思起来,这是钻地缝都逃避不了的尴尬。
谁都可说,刘鸿英万万没想到,这个蒙卿湖安排过来的人也要这么说,而且他大肆渲染不留情面,就像对着一块木头,认定冷言血语你都不敢辩驳。
温鹤并不是愿意息落别人的人,刚刚这番话已是他这辈子说得最冷之言,但他没办法,他必须要镇住这刘家人,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泄露的后果,日后就算刘家人把他画出来天天扎小人他也认了。
刘鸿英一脸死寂,“行,这三十六仓,我开。”
“谁在与你说开不开仓啊!我是在警告你,不该说出去不要说出去啊,刘鸣喜还在路上,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吧!”
刘鸿英的喉结咕噜了好几下,澜北三十六仓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它关乎金谷行的生死存亡。他来这里是寻转机,然而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而字字句句说到了身家性命。
就像一桶冰水从头浇落,浇透了心、浇穿了骨,从前的他骑虎难下,现在举目望去遍地都是要吃人的虎!
“我不说,但你要保我父无虞。”
刘鸿英说出来他这辈子最无奈的一句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也许这就是商界老狐狸的手段吧,自己编一个箍子扣下来,你根本没资格问它怎么这么疼。
走出酣月楼,正赶上沧州今年的第一场雨。
踉踉跄跄走了一阵,刘鸿英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到路边有一条石凳子,也不知怎的,他像泄了所有的气似的趴在了上面。
雨很快滂沱,从他的发留满了他的脸,他哭不出来因为一直在咳,咳出来的那一瞬,他的眼就像破了闸口,滚滚的泪奔涌而出。
他抱着石凳子,嚎啕大哭!
明明是震醒万物的春雷,伴着的却是绝望的嘶吼,他可以不要金谷行,只愿老父平安归来,一介大商最终居然混成这个样子。
这一路以来,他的心本是热的,他把米行置于堂前为六湖商会争取时间,以为最终会得来一枚勋章。可最终呢,换来的比这雨还要冷!
想一想,他又咯咯笑了出来,那枚勋章立了起来,周身的齿刺转了起来扎了起来,一丝不爽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即便如此大的雨,也阻不得温鹤的话在内心的回想,归根到底就是一句“你算什么”,那如同与生俱来一般的高傲,是一种永远不能让人释怀的区隔。
“都湿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撑什么伞啊!”
“大公子素来都是一个需要伞的人吧。”
这一番话立时让刘鸿英冷静了几分,“季、季牧?”
“大公子,好久不见了。”
刹那之间,伞底下的刘鸿英时而哭时而笑,在那石凳子上颠颠倒倒像个疯魔一样的人,他一句话都不想与季牧说,也不知该怎么说。
半晌之后,他抓过季牧的伞,扛在肩上缓缓走了出去。
酣高楼上,温鹤一直站在那里盯着刘鸿英,本来他只看到了一个人的沉痛难解,可当看到那把黑伞的时候,心思蓦然开始飘飘摇摇。
这时他才去想,刘鸿英为什么会这样?一个握有至强利器的人为什么会被如此轻易击倒?其实温鹤也在等下文,但刘鸿英完全没有配合的能耐,他没有准备好,刘鸿英更是好像当头棒喝,一下子不知晕到了何处。
这黑伞人,会不会才是真正写信的人啊!
一下子,温鹤晃了又晃,如果是这样,那刘鸿英立刻就重要了起来,金谷行可是六大副会之一,今天都说到了人家父亲的性命,他又将如何看待六湖商会?
温鹤的脑袋嗡的一声,不顾大雨忙不迭追了出来,可那石凳旁早已空无一人。如果知道那件事的不是刘鸿英,那不就成了左脸青右脸肿,不知何时中间还要来一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