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土匪有句“行话”——

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只要说出这话，事情就大发了，他肯定不是要你玉佩戒指，这些早都给人家抢光了。这句话的潜台词，不是割你脑袋就是要挖你心。

施如雪抓着季牧肩膀，不住咽着唾沫，过于紧张的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唤着季牧。

然而，魁哥和那伙计却比季牧二人还要震惊，“这是怎么了？”

季牧人高马大，手臂一收，一个跨步就是一丈，不等那魁哥回过神来，就已掐住了他的脖子！

“哎呦！我他妈的！你疯了！”

见季牧控制住了魁哥，施如雪赶忙跑到季牧身后，“掐住他往外走，出了门就有人了！”

“来人来人！”那伙计的反应比魁哥要慢八条街。

哗啦哗啦倒是来了不少人，一个个赤手空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娘的我们改保镖了？

“都散开！往后退！”季牧喊道。

魁哥一抹脸抓了一手白灰，“你他妈的，都给老子破相了！”

“你完了！等官府吧！抚仙镇里还有要命的把式！”

“我他妈要你一样东西，谁说要你命了！你是土匪窝里长大的吗！”

施如雪不管这些已经被吓坏了，季牧略一寻思，再看眼前空有肉没有胆的一伙人，心说不会真是想大发了吧？

但此刻已然惹恼了人家，安危要紧，季牧是绝然不会撒手。

“季牧，我是于大魁呀！”

“我管你于几魁，让我们出去！”

“你好好想想，你真不记得我？”

季牧根本就不认识姓于的，再说要是认识哪还能是这等景象，“别耍花样！”

“哎呀！”这魁哥急得直跺脚，“出去！全滚出去！”

这话一出可就厉害了，伙计喊来的一票人如临大赦，一个个大松一口气一溜烟就没了影。

“啊？”这下轮到季牧和施如雪面面相觑了。

季牧缓缓松开手，在旁边警视着，冷静下来再一想，这名字就有点真实了，他好像真的听过这三个字。

半晌之后，季牧突然开口，“太学入学时，那个于大魁？！”

“是啊！”

季牧脑中一时斗转星移，世事竟还能有这一幕？

于大魁是谁？

季牧十六入太学，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当年季牧是候补进入太学，选定的名单上根本没有他，那时差例喊了无数遍于大魁，最终没有此人报到，才有了季牧的太学之旅。

季牧之所以记得，一是当年喊了太多遍，二来，这是他离开西部之后听到过的第一个名字。

于大魁咳了半天，咕咕喝了一阵子茶，“你不表示一下谢意也就算了，怎还跟我掐上了？”

“这么说，你当年就在太学外，故意不进去？”

“这不废话嘛！要不我哪知道你是哪根葱！”

“那你为何不入太学？”

“你当时想入太学？”

这一问直让季牧哑然。

于大魁满心懊恼，戏肯定是唱塌了，原本一切尽在掌握，随着这大高个一个健步如飞，把老子一身的城府全给打飞了！

于大魁很难受，这种感觉像什么？

就像你苦寻千山万海去见世外高人，欲从他那得到稀世珍宝，见面之后越聊越觉对方深不可测，可突然来了一股风吹掉了面具，抬头你看，哎呀妈呀！这不是发小吗？

于大魁本来是想好好借借此题发挥一下子，随着这一掐，烟消云散了。

更难受的是，人家开始反问了。

“大魁，你想要什么？”

于大魁心说不叫魁哥，喊谁大魁呢！但见这季牧混得远比自己敞亮，心里那套“一聋二哑三见光，见光之后闪死你”的想法也已不见。

面对此问，于大魁强行扭转话题，“季牧，当年若是没有我，何有你今日局面？”

季牧重重点头，“不过我觉得，你不上太学，来做抚仙一霸，也是好机缘。”

于大魁心里这个苦呀，你点头就是了，何必抢我话？你这一说，我后面怎么说？

施如雪也是有点发懵，怎的那深沉难测的魁哥，转眼就像老虎没了牙？再看时她倒是觉得有些深不可测了，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别人上太学，一层层考过来，我这种大字就识三百个，让我进太学不是找虐吗？我当时一泡屎拉了一个时辰，就等喊你名字呢！”

“这么等人，真是苦了你了。”

于大魁忽然抹了抹脸，嘴里啊呀啊呀喊了几遍，季牧忙道：“魁哥魁哥，你永远是抚仙镇三大头子，不碍事不碍事！”

于大魁沉沉看着桌上的四块玉，“拿走吧，后头有事找你别推辞就行。”

“那不合规矩，总得拿点东西和你换才是。”

“只有咱俩就别换了，以后没我书信，你别乱来抚仙镇。”

可就在这时，红绸垂落，一块徽章就这样出现在于大魁面前。

“你说要我身上一样东西，应该是它吧。”

刹那间，于大魁目绽光芒，缓缓张开口，一语不能发出。

这是，太学的名士徽章！

“难怪你能有今天。”

世事诸多巧合，今时是为吴凌秋奔走，也恰恰是吴凌秋给了季牧提点。犹记当年，风云殿外，吴凌秋和季牧借钱，那钱是为了寄回家告诉父母他坊子开得不错。而今，如果说季牧身上还有什么的话，只能这枚随身携带的名士徽章了。

你永远不知道，在外的诸多游子，为了家人一丝宽慰，会编出什么样的谎话，更是因为这些谎话让自己一步步圆不住谎，最终无颜归乡。

“我要的不是它，我不用证明什么。”于大魁说着决然的话，眼睛却始终离不开那枚徽章。

“是不是太学名士，看的不只是徽章，与我而言只是少了些方便而已，如果它能了一心愿，便该送给你这成全之人。”

于大魁望着徽章，心有千言，可不知怎的，不是觉得太过就是觉得太浅，竟是让人说不出妥帖的话。

“你若不接，岂不成了强买强卖。”

“他奶奶的，被你圈住了！行吧，就这么定了！不过你既然要这么来，那这场子我得存点私心，不如就轰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