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犯下了太多冤孽，想要报仇的不仅本王一人，他……”

说到这，楚暮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擒了一丝笑，那表情竟是不无讽刺之意，“他应当更恨……本王用一个位置换父皇一命，也算还了生育之恩了。”

其实他那次去苏将军府，与长公主谈话甚多，他从锦妃和迟媛媛的口中已然知道自己母后的往日，只是有几分逻辑不通之处仍让他心有猜忌，他求证的同时还探听到了多方秘辛。

也不知是长公主真的没听出他的试探，还是有心要告诉他真相，那天出来之后，他不光知道父皇，尉迟将军和母后的旧事，还知道了父皇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谁。

更是知道了，皇祖母为何这般疼爱四皇弟，为何让叶妃亲自教导四皇弟……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可如今哪怕楚暮白再胸有成竹，宁公公却是坐立难安，忍不住就想提醒两句，“太子，您如此布置，还将睿王扯了进来，难道就不防备六皇子一下？”

毕竟是皇上心目中的继承人，如今太子算计了大皇子，算计了皇上，甚至与睿王同盟，若是六皇子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让一切功亏一篑，难免太过可惜了些。

可是宁公公不曾想，自始至终不把六皇子看在眼里的，不光大皇子一人，太子亦是如此。只不过大皇子是看轻了这个隐患，太子是——看不上。

“防备他？没了父皇在，他又算个什么东西。”楚暮白哼笑一声，温润贵气的眉间隐约流露出一份嫌弃，“本王的几个弟兄中，他私下最得父皇的宠，受父皇的影响也最深，什么腌脏事都能做得出来，可再怎么算计……那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这六皇子……”想到这些年，皇帝明面上的漠视，大皇子的羞辱打压，六皇子的扮猪吃老虎，宁公公也不知该是同情还是唾恨，“再是得宠，也不过是皇上的自欺欺人……他也是个可怜人……”

倘若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他许还能平稳度过一生，可就因为母亲同皇上的心上人太过相似，自己也变成了皇上思念的寄托，皇上想把一切最好的呈送到他的面前，可六皇子却不是个天资聪颖的，学业能力不行，旁门左道却是颇为上手。

如此身份……便是太子不出手，他登临帝位也难以服众。

楚暮白并没有为他人慨叹人生的习惯，听到宁公公的那番话也不过是自嘲一笑，“身为父皇的儿子，本身就是件悲哀的事，他那样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最起码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棋子……

楚暮白不想回忆过去，更不想对比些什么，他早对这个父皇失望个彻底，再追忆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故而不过片刻，他就是转了话题，另行吩咐道，“将当初偷盗出的布防图赝品想办法送到大皇兄的手上，再把媛媛和父皇那日的对话稍稍透漏给曹明胜，既然他们已经等不及了，本王便推他们一把。”

桌上摊开的画作墨迹已干，是一副美人图，桃粉色的齐腰襦裙，月华色的云杉披帛，画中的美人眉弯如柳，眼波似水，嘴角勾着一丝调皮的笑，整个人都生动异常。

倘若迟媛媛在这，定能一眼看出这是当初桃月山庄之时，自己的女儿身装扮！

太子竟是深记在了脑海里……

宁公公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些心酸，之前朝夕相处之时，互相都有心结不能坦诚相待，如今好不容易两情相悦了，竟是要上演“你死我活”的悲情戏码，怎得不让人惋惜难过。

到底年纪大了，经不起伤感，宁公公抹了抹眼角的泪，叹息的悄然退下，还有这么事情要处理，他得赶紧办好了，太子才能早日抱的美人归！

可是俗话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楚暮白不曾想，自己偷偷压下的消息，会在王家那出了岔子。

莫靳失踪了！

一同没了消息的还有监督其踪迹的尉迟谒，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此人虽是王家养子，但是毕竟在王老的寿辰上露过面，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如今突然离开，王家虽然有意压下，却躲不过一直密切监察的楚暮白。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否莫靳同大皇子做了什么交易，先是让祁雁诈死，然后莫靳悄然离去，带着其远走高飞。可是一看王家的那反应，又不大像……

王鸣是真的在动用了不少精力去寻找这个养子，而根据莫靳对王家的忠诚度来看，当时不会做出那般叛变不顾后果的事来。

唯一能说通的便是——祁雁有了危险，莫靳离开是不得已为之。

如今王家有大皇子和六皇子两股势力可选，虽明面上是偏袒大皇子，背地里却没少给六皇子支持，此次命案若真是大皇子和祁札做的一场戏，也就难免莫靳紧张了。

他怕大皇子以此为人质要挟自己，也怕自己会与王家和大皇子之间左右为难，忠义难两全之际，他只能选择离开，孤身犯险。

可这也只是楚暮白的猜测，没有尉迟谒的消息，他也无从确定莫靳会在其中扮演着而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祁雁到底境况如何。

他不关心别人的生死，却担心原有的计划被打乱，最终会殃及他想护佑的人……

他的太子妃还在刑牢中等着他……

此时此刻，同样焦急的并非楚暮白一人，大皇子府，听到莫靳独闯他城西私院，一人扫平满园的府中侍卫，将昏迷的祁雁带走之时，楚暮凌一个震怒扫落了满桌的珍馐美馔。

他本无意于与北狄有什么牵扯，只是接代来使的人物本就给了他，整日接触下来难免心思容易动摇，再加上父皇如今颇为重视太子，甚至要丞相嫡女嫁入东宫，他……无法坐的住。

他也是在这时才知道，原来早在十年前的冥野之战中，曹家就已经与北狄皇室有所来往了，年前大楚的战胜，曹明胜夺回戎城本就是一场谈判好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