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殿——

“久不见你，可是在忙着什么？”楚暮白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漠不经心的轻晃着，目光稍侧，视线落在身旁那紫衣男子的身上。

不比他刚大病出愈的回来，宴席上的众人倒的大都是烈酒，楚暮睿已是好几杯下肚，脸上却也不见红润，目光仍是清冷。“北狄如今战事稳定，聚集在京城外的难民虽说有不少散去，但更多的是想要扎根于此，但临京镇人多地少，已经纳不下这么多军民，父皇让我去处理此事。”

边境之处常有摩擦，更何况北狄同大楚不死不休的打了这么多年，便是如今签订休战协议，大家心里也清楚，不过是双方短暂妥帖的结果，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北狄会不会毁约入侵。

往年那些日子，边境之处有尉迟军坐镇，戎城的百姓尚可安稳度日，可如今换了将领，便是曹家军打了胜仗，威信不够，许多地方亦是会经受烧杀抢掠。

而这些百姓，好不容易跋山涉水的过来，又怎会因为短暂的胜利便又迁徙回去，便是回去，那也是一片狼藉，家不复往，所以很多人都留了下来。

之前朝局不稳，皇帝无心处理这些琐事，如今既然已经休战，那自是要安稳住这些民心，以免造成意外的暴乱局面。

楚暮白倒也不大意外，问道，“你把他们移去了江州？”

楚暮睿年前刚去过江州城平定寇乱，那儿新任命的城守亦是他的人，将人安排在那倒也是合乎常理，也方便些。

不想却是没有。

“江州距离甚远，这批难民有许多老弱病残，怎能再让他们跋涉千里？”楚暮睿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说道，“暂时安排在了惠州城。”

早年楚国先祖打天下的时候，惠州作为军事要塞，便是尉迟家的第一代人激战了七天七夜才带兵打下的，那便地大物博，但是因为靠近内陆，又是山地连绵，消息有些闭塞，在那定居的人并不多。

如今将这批难民迁徙到那耕种生活，距离不远还能开垦荒地，却是不错的选择，楚暮白亦是不由赞叹。

“你倒是会想。”

楚暮睿面色淡淡，说道，“得人提点罢了。”

至于这个人……

楚暮白不知怎得就有了许多猜测，继续问道，“听说你最近收了个幕僚？他提点的？”

上次程主事那个案子亦是如此，楚暮睿送了一张信条过来，说会对他现查的案件有用，楚暮白原先还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是细察之后，却发现那纸张上的每一条线索都在拨茧抽丝的为他解决现有的难题和困惑。

他喜不自禁的同时，也是疑虑满满，追问楚暮睿时，他也是轻飘飘的一句，“得人委托，送信而已。”

他总有种直觉，如今楚暮睿口中的某人和上次暗中帮他的某人是同一个人，又或者有着什么若有似无的联系。

楚暮睿笑笑，不承认，倒也不否认，而是说道，“他来京城寻亲，没有落脚之地，我同他有过几面之缘，便为他安排了地方住下，不过人货两讫的交易罢了。”

“哦？寻亲？可要帮忙？”

楚暮睿，倒是没有立即回话，而是认真思虑了片刻，刚才楚暮白同小十一的那些话他坐在一旁，自也是听的到，楚暮白向来对这个皇妹宠爱的紧，如今竟让她回东宫陪尉迟媛解闷……

虽是玩笑之语，但他觉得那尉迟媛在太子的心中位置怕是不简单，而且他作为外人，当初于慈宁宫相遇时，就一直觉得那小圆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直到见到尉迟谒才真正恍然大悟。

太子同那尉迟媛朝夕相处，怕是早就发现了些什么也说不定，故而他不过稍一思索后便给了答案，“暂时不用。”

如今那尉迟媛在太子身边，待遇颇好，他虽同尉迟谒达成协议，却没有自找麻烦的癖好，尤其还是个女子，他已有心仪之人，这份艳福还是留给太子吧。

想到这，楚暮睿不由得又看了殿中翩翩起舞的女子一眼，难得有了几分兴致的轻声问道，“这北狄公主你怎么看？”

楚暮白本是对这莺歌曼舞的宴会没什么兴趣，脑袋里还在想着那位幕僚是谁？为何当初帮他？如今为何又帮睿王？寻的亲人又是谁？可会与他身边的那位有关？

只是得到的信息太少，宴会之上他又不方便多问，便只能将这些疑虑尽数压下，目光投向了前方，“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他轻声喃喃，眼神明明落在了殿中起舞的人身上，焦点却是不知落在何方，他脑海中只想到当初那日的东宫，满园的红梅傲雪凌霜，一青衣小厮提着他的御赐软剑，于飘纷的白雪中为他挥洒而出的那场剑舞，刚毅却含柔美，柔弱却见坚忍。

如今再看殿中之人的身姿，他不由摇头道，“美则美矣，但不免媚俗了些。”

本是坐在一旁捏着葡萄玩的十二皇子楚暮柯听到这话，不由得叹道，“这都不行？那怎样的绝色才能入太子皇兄的眼？”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楚暮白看了眼那不过十岁的皇弟一眼，笑道，“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才是最好。”

楚暮柯撇了撇嘴，“这要求太高了些吧……”

今日是接风宴，为了显示两国交好的诚意，来自北狄的绮雁公主自是亲自编了一首舞曲献给皇帝，如今一曲舞毕将要退下，而身为主客的大楚自也是同样要聊表心意，除了大手笔的赏赐之外，献艺也是要的。

如今上场的便是丞相府的小姐叶芩瑶和太傅千金明茵笙，一人弹琴，一人起舞作画，既美轮美奂又风雅至极，惊了众人的眼。

楚暮白笑看了一眼，回道，“不高，叶家和明家的两位千金不就堪得上这句诗意？”

楚暮柯年纪小，倒是对美人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叶芩瑶和明茵笙家世才情具是世家贵女中一等一的，端是那神态气质，确实称得上太子的那句称赞，便也就不再反驳了。

倒是楚暮睿，颇有几分警告的看了楚暮白一眼，目光隐有不爽，楚暮白轻笑一声，只当不曾看见，认真欣赏起了乐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