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姐，笑起来那么温柔美好的姐姐，因为亲人的一己私利，果断被人抛弃，被人牺牲。她本来应该前程似锦，有着人人艳羡的天赋，有着幸福美满的人生，可是却长眠于在地底下，伴随着冰冷的泥土，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甚至不敢想象，当她知道自己被亲人放弃的时候，被亲人亲手推出去顶罪的时候，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感受，恐怕也会是毫无怨言吧，毕竟他的姐姐是那么善良温柔的人，她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纯善之心，见到路边冻死的小动物都忍不住暗自垂泪的人，却绝不该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

她死的那一刻又是什么想法呢？大概，会牵挂她那年幼的女儿吧，毕竟她还那么小，她甚至都来不及亲眼看着她长大，就要留她一人独自面对这世间的残酷，何其的遗憾不甘啊。

而她去世以后，她所谓的亲人却并没有将那可怜的遗孤收养，而是眼睁睁看着她在尘埃里挣扎，最后又转而寄人篱下受尽欺凌，他们明明可以出手搭救，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如若他的阿姐泉下有知，又会是何等的痛苦心寒啊？她拼了命要护着的人，不但不感激她报答她，还如此对待她唯一的女儿。

沈行渊光是想想都觉得从头到脚仿若置身冰天雪地里的凉意，他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暗暗问自己：这真的是亲人吗？这真的不是仇人吗？

沈老爷子讲完了故事，就安静下来默默地盯着窗外，像是在逃避他即将来临的爆发。

像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行渊终于开口，他喉咙发紧，连质问都显得苍白无力，毕竟曾经他也属于那冷眼旁观之人其中的一个。

他埋怨自己的姐姐为何那么多年都不给家里捎上一封信，他不满她因为一个男人抛弃了整个家甚至于所有人断绝往来，他甚至隐隐有些憎恨，恨她的冷酷绝情，让母亲性情大变，让他提前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恨呢？

他什么都没做，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他踩着她的牺牲高高在上地指责她，痛骂她，实际上和那些伤害她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沈行渊闭了闭眼睛，面部神经紧绷，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我只问一句，阿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沈老爷子身形微震，他慢慢回过头来瞧他，眼里有着浓浓的不敢置信，似乎是在心痛他一手养大的孙子居然这么怀疑他，怀疑他心狠手辣杀了自己的孙女儿！可是一想到他坐下的那些，好像，他也的确不值得让人信任。

他眼里的情绪慢慢平淡下来，勾了勾嘴角，可因为脸色僵硬却显得十分怪异，他神情有些麻木地开口：“虎毒尚且不食子。”

只这么一句话，沈行渊像是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被赦免，重重地松了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俄而他抿了抿唇，沉声又问：“那阿姐她会遭受的一切，爷爷你又是否早有预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