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对上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在幽深的潭水中，这双眼睛经情人泪润泽的光芒映照，流光溢彩，比世上最璀璨的墨玉还要美好。

而镶嵌着这双眼睛的，是张令人无比揪心的脸。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右侧，这张脸美得惊心动魄，宛如天空中的新月。

可左侧，这张脸却无比狰狞，脸上的皮肤乱成一堆，纠结着，颧骨以下，连肌肉都看得到。

小曦？

眼眶一热，白瑾瑜的心狂跳起来。

惊喜像开了闸的洪水，猛地涌入心田，让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就弯起来。

然后，仅仅一秒钟，白瑾瑜的脸色就变了。

小曦怎么会在这里？

她跑到这里来做甚？两年半前小曦突然出现在大庄园，用手抵住大巫师满嘴獠牙，拼命用锥子往大巫师脸上刺的场景，和一年半前，小曦替他承受狼王和狼后袭击，半张脸皮被狼后撕下来，却在瞬间夺走小狼崽，发足狂奔的

场景不停交织变幻。最后，白瑾瑜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小曦又来救他了。

果然应了他当日的祷告。

第一次，小曦为救他，丢了一只手。

第二次，小曦为救他，丢了一张脸。

这次，小曦为救他，准备丢了自己的命吗？

小曦的动作很快，嘴对嘴地给白瑾瑜度完气，她的手，已顺利摸到白瑾瑜腰上，轻而易举就将白瑾瑜腰间的液体炸弹解了下来。

然后，没有丝毫停顿，她手里突然多出一柄锋利的玄铁匕首。

那匕首削铁如泥，小曦举起匕首，对着娃娃鱼抱住白瑾瑜的左上肢便削下去。

娃娃鱼的四根脚趾，一下子就被小曦削掉了两根。

然而小曦并不满足，像是操练过千百遍，手起刀落，娃娃鱼的右上肢也被削掉了三根脚趾。

这回，小曦再不恋战，像条灵活的美人鱼，她猛地转身，迅速游离。

眨眼间就被小曦削掉五根脚趾，娃娃鱼被剧痛折磨得狂躁不堪。

松开白瑾瑜，它哭号着，张开血盆大口直直向小曦追去。

小曦？

白瑾瑜也跟上去。

白瑾瑜并不知道，小曦为了这一天，足足准备了两个月。

小曦太了解白瑾瑜了，她知道，白瑾瑜一旦想到法子，一定还会再度涉险。

所以，这两个月来，她几乎就没离开过深潭洞穴。

她比白瑾瑜更加了解娃娃鱼的习性。

白瑾瑜只知深潭最中间部位，乃是娃娃鱼的老窝，却不知，狡兔三窟，娃娃鱼还有另外两处洞穴。

小曦现在，就带着娃娃鱼向最隐蔽的那处游去。

会选择那里，是因为白瑾瑜不了解地形，追不上她和娃娃鱼。这样，一旦她爆破成功，顺利炸死娃娃鱼，白瑾瑜就能轻轻松松逃出去。

很快，小曦就游到那个葫芦状的巨大洞口。

她停下来，将绑在腰上的一只蛇皮口袋打开，然后，连着口袋一起，将东西丢进洞穴。

蛇皮口袋里是小曦在山谷中抓的牛蛙，是娃娃鱼最爱吃的食物，她相信，娃娃鱼在受伤狂怒的情况下，一定会变得更加血腥，食欲大开。

她要的，就是娃娃鱼张开大嘴。

果然，蛇皮口袋里的气味引起了娃娃鱼的注意。

它像瞎了眼睛的狮子，怒吼着，哭号着，横冲直撞扎进洞穴里去了。

小曦回首。

远远地，她看见白瑾瑜拼命往这里游，她能看见白瑾瑜眼睛里的焦急、担心和害怕。

他终于担心她了啊！

小白啊小白！

三年了，小曦离开郡主府三年了，整整跟随你三年了。

每一年，小曦还你一样东西。

第一年，是养育之恩。

第二年，是那十六年的情缘。

这一次，小曦还你一条命。

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你要浪迹天涯也好，想回大楚国与娘亲做夫妻也罢，小曦，再不拦你。

自此，小曦与你是路人，你在阳世一定要快快乐乐，小曦在阴曹地府，自然也会无忧无虑。

我们，来生不见！

弯起唇角，冲白瑾瑜莞尔一笑，小曦决绝地向洞穴中游去。

不！

白瑾瑜嘴里猛地吐出一串气泡。

小曦，不要进去，你不要进去。

可是太迟了。

小曦最后那个笑容仿佛定格在了白瑾瑜眼睛里，变成这世上最美丽的一幅画。她的身影，迅速消失。

不到两秒钟，“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洞穴都炸裂开。

娃娃鱼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大团黑气从洞穴中弥散开来。

而随着这股黑气飞出来的，还有一个白衣少女。

像一条死去的美人鱼，少女伤痕累累，身上的衣裳残破不堪，巨大的气流将她冲上头顶水面，很快，她又沉了下来。

小曦啊！

拼命抗拒气流的冲击，白瑾瑜瞪着猩红的双眼，艰难地向小曦追去……

七天了，白瑾瑜把小曦从深潭里带出来七天了。

那天，小曦在把娃娃鱼炸死的同时，把自己也炸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不过幸好，胳膊腿都没有炸掉。

这七天，白瑾瑜使出浑身解数帮小曦疗伤，终于把小曦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但，没用。

小曦的生命依然在一点点流逝。

因为小曦中毒了，邪寒，非常浓郁的邪寒。

白瑾瑜每天将小曦泡在滚烫的热水里，才能防止小曦结冰。

“白先生？”村长站在白瑾瑜身后，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小曦，心里一阵难过：“小曦姑娘的脸？”

“她娘亲是最好的整容大师，等她醒来，我自会带她回家。届时，我会和她娘亲一起，还她一张花容月貌，你无需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可……小曦姑娘的手？”

手？

手里针灸不停，白瑾瑜却下意识看了一眼小曦残缺不全的左手。

眼眶一红，他低声道：“手我没办法，那三指被怪物吃掉了，年份太久，我没办法给她再接三根手指。以后，我就是她的手，不碍事的。”

“嗯嗯！”村长没忍住，眼泪终于掉下来：“那……小曦姑娘什么时候会醒？”

什么时候醒？

是啊！小曦，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见白瑾瑜不吭声，村长又道：“我听大壮说，那日白先生曾告诉他，要救小曦姑娘，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将她身上的邪寒引出来。大壮他……大壮他爱慕小曦姑娘，他自愿替小曦姑娘解毒。”

白瑾瑜心头一凛。

没错！想要替小曦解毒，唯有这一个办法，就是当年那名将大楚国女王救出地牢的皇家侍卫所做，利用换筋移位的法子引毒。

但这法子，必须得阴阳调和。

他怎么可能把小曦随随便便交给其他男人？

大壮？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也想和他的小曦阴阳调和？

想都不想，白瑾瑜脱口道：“我不准，你且让大壮死了这份心吧！”

“可是……”

“滚！”白瑾瑜猛地一声断喝。

自从白瑾瑜来到村子，谁曾见他发过火？

没想到，这笑吟吟的老实人发火，如此可怕。村长吓得一愣，不敢多言，灰溜溜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