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裴子墨就给白以恒和清欢讲过月城的事和人。

关于月城，说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华擎和倪徵。

所以进了院子，感受到这院子里的气息，白以恒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抬手拉了拉裴子墨的衣角。

裴子墨自然也知道他感受到了什么，伸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倪老夫人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她看着白锦夜有些怔愣，好一会才认出来，便赶紧加快脚步走过来，屈膝就要行礼，“王爷。”

白锦夜赶紧抬手扶起她，一边询问着倪徵的情况一边跟着她往里面走。

裴子墨也带着孩子跟着走了进去，不过却没有上前。

刚站了一会，白以恒就打了个冷颤往裴子墨的身边贴了贴。

裴子墨转头看了看外面，让白以恒带着妹妹留在房间，就转身出了门。

这个时候鬼差到了，因为什么显而易见。

鬼差也是感觉到这房间里面有让他不敢招惹的气息，所以才到了院子里面，没有进门。

裴子墨径直朝鬼差走过去。

鬼差握紧了手里的铁链，警惕地盯着裴子墨，“鬼差绑人，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裴子墨看着他，“我恐怕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鬼差眯着眼，“这房里的人寿命已尽，你若是干预，那就是和地府作对。”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没有接个话，反而问道，“你管理此地有多久了？”

鬼差沉默了会，“我知道这人身上有功德，可也有杀业，这些到了地府，自会有人清算，那都是身后事，与他寿命无关。”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管理此地已经很久了。”裴子墨开口道。

鬼差不知道裴子墨想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那三十年前，月城所有人丧命的时候，你应该也在了？”裴子墨又问。

鬼差听到裴子墨提起这个，脸色先是一僵，随即硬生生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子墨倒也不在意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那一次，月城之下的瘟神蜮被放了出来，整个月城的人……牲畜与野兽，鸟也好，鱼也好，但凡是喘气的，全都被瘟神蜮吞没，魂魄皆归地府。”

“我猜大概是那些年，地府的生死平衡被打破，需要有大批的魂魄来填补空缺，可是鬼差又不得随意套取魂魄，只能稍作引导。”

“这种事情，反正是问责不到地府头上的，毕竟那瘟神蜮是别人早就设下的，瘟神蜮被引发可能发生，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地府只是顺势而为。”

“而且就算问责，谁敢问责地府呢？”

裴子墨轻笑了一声，“当年月城那么多人的命，说没就没，今天我想留这一个人怎么了？”

*

倪徵根本没想到在自己死前还能再见白锦夜一次，像他和华擎都知道裴子墨的本事，所以见到他们容貌未变，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便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本来他已经差不多接受了自己这样的命运，但是见到白锦夜，就难免想起当年跟着他一起纵横沙场的事情，脸上难免又带了些遗憾。

想着当年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白锦夜可能会变成张太妃那样，如今他已经儿女双全，而且又好好地活着，倪徵觉得，这一生纵然有憾事，但若是现在死了，也能闭得上眼睛了。

白锦夜和倪徵说话，华擎见裴子墨出去，一开始没在意，但是隔了会从窗子往外瞥的时候，就见到她好像站在那在跟谁说话，但是她面前根本没有人啊。

华擎皱起眉头，走到窗边又看了看，才对着时不时往窗外瞥的白以恒招了招手。

白以恒也就走了过去，扒着窗子看了一眼，就抬手关上了窗子。

华擎见他这样的动作，就知道他应该是知道什么，便微微弯腰，看着他低声问，“你娘在跟谁说话呢？”

白以恒看了看床上的倪徵，抿了抿唇，把声音压得更低，“鬼差，鬼差要来带他走了。”

华擎脸色一怔，半响才转头看了倪徵一眼，又迅速的收回目光。

他这些日子经常来看倪徵，他的身体情况确实每况愈下，脸色也不好看，今日大概是因为见到王爷，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甚至说话都比以往气足。

他还以为是倪徵看到王爷，就像是一剂强心药，他甚至在想，这见到王爷，是不是也像是冲喜，说不定倪徵能见好些。

但是……难道是回光返照么？

华擎抿了抿唇，窗子已经被白以恒关上，他也看不到院子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即便是看到了，他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王妃这会是在拦着鬼差争取一点时间，还是……

想到这，他也有点紧张，要是王妃能跟鬼差讨价还价，留下倪徵这一命，那可真是太好了。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裴子墨才回来，不过她也依旧是呆在一边，没有说话。

等到快走的时候，才拿了小拇指大小的一小截木枝，用一根绳子栓好，递给了倪徵，让他贴身戴着。

见到这个，华擎心里大概知道，裴子墨这是想要护住倪徵的，他也就放心下来。

从倪徵的房里出来，走了几步，裴子墨的脚步停了下来，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刚刚带着丫鬟走进院子。

这姑娘面相和裴子衿有几分相似，不过看着可要比裴子衿乖巧多了，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先是向华擎问好，然后才走到倪老夫人的身后。

“这是……”倪老夫人知道这孩子是白锦夜和裴子墨放在倪家寄养的，这些年他们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也从未跟她说起过身世，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

裴子墨轻轻摇了摇头。

倪老夫人也会意，只是简单介绍，“这是来看你爷爷的客人。”

说完一行人便继续往前。

可白以恒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盯着那姑娘看了好一会，看得那姑娘脸都红了。

倪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不合礼数，可毕竟是王爷家的小世子，她也不好说什么。

“阿恒。”裴子墨叫了声音。

白以恒这才收回目光，走过来，看着裴子墨低声道，“娘，她的魂魄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