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技术有多么高明，模拟出来的数字总是难以令人信服。

对白瑞树来说，这些模拟出来的数据看一会儿就厌了，而转过目光就能看到在屏障内几乎一动不动的飞梭，更让他对这些模拟数据没什么好感。

不过这些数字并不全是假的。

敢在这群围观群众面前完全造假的胆大包天之徒应当是不存在的。没有人敢打出航天器试发射实验的旗号，用完全没动静的飞梭作为掩饰，假装实验在进行中，一边往外放出完全虚假的数据作为实验记录。

飞梭确实在向外出力，而它的周遭环境也在急速变化。在它周围的气压、气体成分、法力环境，都忠实地模拟了现实中飞梭模拟行进距离处所应有的状态。

原本连重力状况都应该保持一致，但为了飞梭在室内依旧可以进行本次试发射，重力法阵特意将飞梭的加速度和应有重力做了向量相加之后重新配置重力状况，从而做到让飞梭的型心在其模拟速度存在变化的状态下依旧保持在同一位置。

通俗地讲就是，飞梭现在看起来一动不动的，顶多就是在原位转个身摆动个几度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在设定的航道中飞行了不短的距离。

设计师和指挥组在紧锣密鼓地收集着信息。对他们来说，本次试发射实验到目前为止，虽然只是模拟飞行，但已经足够给下一期的试发射筹备资源，自然忙得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可对观众们来说，这样枯燥的场景可算不上什么好景色。

飞梭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摆动一下身躯，其和地面的距离基本保持不变，整个飞梭真的像是个衣帽架一般杵在法阵内，除了那些纷乱错杂的法力波动，没什么看头。

而显示屏上刷新的数字倒是变化得够快，视觉刺激上不能说不充分，但数字本身便已足够枯燥，能够从单纯的数字变化上感受到美，或是感到精神满足的人，应当只是少数。

白瑞树的兴趣爱好多在精神系法术方面，数字并不是他的爱好，此时一边是一动不动的飞梭，一边是飞快变化的数字，白瑞树看哪边都只觉得无趣，目光自然而然地从这两者游移而出，目光在试验场内漫无目的地扫视。

在这两者的衬托下，场中各人的行为举止似乎更有趣些。

李丹成绝对是个对数字敏感的家伙，她的眼珠子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全神贯注地看着，微笑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抽动一下嘴角，多半是在推算什么东西，或是心有所感。

而在屏障的慕阳州，实验开始之前正在和某位将军攀谈，此时则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双眼看向飞梭，好像能从飞梭上看出星空的图景一般。

但白瑞树仔细分辨了片刻，凭借自己对慕阳州的了解，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这浓眉大眼的慕阳州，看起来一副正在认真观摩试发射的样子，实际上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虽然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飞梭相关。

连慕阳州都扛不住这场试发射的枯燥，其他人现在正在干什么，也就能猜得到了。

柴子瑜在宣布预备法阵启动的时候就已经乖巧地停下了动作，此时正靠墙站着，和白瑞树一样无聊地看着四周各处。

和白瑞树稍有不同的是，柴子瑜的目光多在试验场的几个出入口间穿梭，间或一扫显示屏和飞梭，像是在估量如果现在飞梭处突然发生恶性事故，自己从何处逃生更方便。

至于其他人的动向，则大抵都是心不在焉。有些颇有城府的，面带微笑看着飞梭，实则再用法力和他人传讯通话，交代事项。一些闲来无事的围观工人则是看了一会，琢磨着手头还有什么工作要做，也就纷纷散开了。

再比如登月工程的管理层，不涉及航天器设计的那些可就苦了，航天器模拟发射算是他们的事情，效果好了登月工程才能接着推进。但他们只是管理层，那都是行政人员而不是技术人员，让他们跨专业看懂显示屏上的每一个细节，并通过数据变化对模拟飞行的状态心中有个大概，那实在是强人所难。

毕竟术业有专攻嘛，不能要求一个人在精通行政管理的同时还是当世学术大佬，这不现实。

他们对这些数据的兴致不能说是没有，但也没充足到能让他们在这儿呆站三小时还兴致勃勃的程度，此时已然是无聊透顶，恨不得马上就出结果，好让他们调整登月工程的进度计划。

可惜，实验有其自然规律，不是说想要快点出成果就能快点出成果的。

一群人等得跟鹌鹑似的，也就那帮工人洒脱说走就走，其他的围观群众都是受邀前来，看到一半拍拍屁股就走人，显然不太合适，一群人拉不下面子，就只能等试发射完全结束之后再退场。

白瑞树也是拉不下面子的其中一员，尤其是在他看到带自己过来的会议主持人，也像是吃了苍蝇似的黑着脸杵在试验场的一端时，这面子算是彻底拉不下来了。

就算想走，也得乘飞梭回青苗营地。没这位主持人引自己回去，他哪知道路啊。

就算知道路，这飞梭都得开一会的距离，白瑞树还不想挑战以人力代替飞梭在深渊母星表面长距离行进的成就。

……

一阵苦熬之后，飞梭在虚拟飞行中，于月球表面坠毁了。

首次试发射未尽全功，围观群众倒是不意外。

试发射就能把所有目标全完成了，依旧选择试发射而不是正式行动，那不叫试发射，那叫谦虚过了头浪费资源。

实际上，虚拟飞行到中段的时候就不太对了，为了不让飞梭的能量耗尽，一开始的高加速段结束后就将功耗调整成和二十名修真者相近的程度，过了航程中点后，飞梭的速度就不太对，而过了重力平衡点后，这玩意彻底收不住了。

最后能坠毁在月球表面，已经是控制台设计的好，没让飞梭成为太空垃圾的最优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