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舰长和所有的元始族幽灵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李耀，不知道在看一个天才，还是一个白痴。

“想想看，如果我们真的继承了这样一笔庞大的‘遗产’，一夜之间洞悉了无数奥秘和法则，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李耀张开双臂，继续道，“我们的专家学者没必要再独立思考，因为所有的尖端技术，前沿理论和可能方向都被你们提示出来了，根本没有思考和探索的必要；同时，他们也不可能对你们的理论体系提出半点儿质疑和反驳，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就像小学生和大学生的交锋，只能被你们乖乖牵着鼻子走。

“而一旦我们的专家学者——人类文明中最聪明，最偏执，最不盲信权威，充满了探索欲和好奇心的那些人，都对你们的理论和法则顶礼膜拜，没有了自己的观点，甚至被过早扼杀了想象的空间，岂非意味着我们的文明彻底丧失了自己独立摸索的精神？

“还有我们的战士——现在所有的人类强者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拥有强大的力量，我们的力量都来源于自身，即便豪门贵胄的子弟，用海量资源堆积出来的境界，也需要自身顽强的意志和千锤百炼才能消化吸收，哪怕修仙者之间的勾心斗角和残酷内斗，也是一种磨练啊！

“如果我们的强者一夜之间就拥有什么‘百倍于巨神兵的力量’，我不知道这样的冲击会对强者们的道心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把所有人类强者都变成了空有力量而全无意志的废物！

“反正，拿着金钥匙，直接继承遗产就可以了，还吃什么苦，玩什么命，修什么炼？

“还有我们的民众，社会体系以及道德法则，我们人类文明的所有一切，都是基于当前的修炼体系、资源储量以及生产力水平发展而来，倘若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拥有开山劈石的力量，乃至引入了无数种先进到不可思议的法宝，我们的社会，我们的道德，我们的整个文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整个文明都走火入魔，一夜崩溃？

“综上所述，就是我们人类文明彻底拜倒在你们元始文明的‘伟大，荣耀和先进’之下，对你们顶礼膜拜，亦步亦趋，思维模式和进化方向被完全局限在你们的框架里，根本想不到要质疑你们的道路，你们的技术，你们的道德，更别说做出丝毫改变了。

“其结果，就像我刚刚所说的，无非是出现一个小号的元始文明翻版，有意义吗，有作用吗，能抵挡洪潮，并找到新的希望吗？

“所以，我并没有玩任何把戏，而是真心实意拒绝你们的馈赠，元始文明的传承或许是很好很好的东西，只可惜还不适合现在的我们而已。”

李耀说完，面露微笑，对女舰长和全体元始族的幽灵微微欠身，向他们表达最真诚的谢意。

“你说的……”

女舰长迟疑了很久，竟然也笑起来，“很有道理，或许现在就继承元始文明的遗产，是为时过早，秉持独立自主和艰苦奋斗的精神慢慢发展，才是一个文明的正途，但你有没有想过，时不我待，洪潮随时都会降临，甚至它的爪牙已经伸进了这片小小的宇宙，或许没时间让你们和风细雨地再发展千万年了。

“你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看到了一缕拯救文明的希望，难道真要入宝山而空回？”

“好像是有点儿可惜。”

李耀挠了挠头发，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牙齿，“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的冒险，我已经彻底想明白啦，能否拯救一个文明，并非取决于某一个人，更不可能仅仅取决于一把所谓的‘金钥匙’，如果所有人类都能团结一心，爆发出自己全部的智慧和勇气，有没有这把‘金钥匙’，真的重要吗？

“更何况，我从来没说过自己要空手而回啊，托你们的福，我已经找到……真正的宝藏了。”

“什么？”

女舰长微微诧异，“你拒绝了元始文明的‘金钥匙’，却说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宝藏’，那究竟是什么呢？”

“在我开始终极测试之前，曾经听到过一句‘超脑文明’的某个测试者留下的遗言，他说——‘警惕啊，朋友们，根本没有什么太古秘宝，我们自己，就是最大的秘宝’。”

李耀笑得像是一朵绽放到极限的喇叭花，“多亏这句话，我才能在最后关头及时住手，并窥破所谓‘终极测试’的关键，而现在，我终于领悟了这句话的全部含义。

“没错，超脑文明的测试者说的没错，相比于元始文明的太古秘宝，我们自己才是更值得珍视和探索的宝藏。

“在我们人类文明和盘古文明之前，已经有整整一百代文明，一百代先驱者的尸骸倒在这里，我相信当时这些先驱者都是凝聚了他们整个文明的精华——最先进的法宝和战争机器，最勇敢和智慧的战士，甚至是他们的最后一滴力量，来进行终极测试的，而在测试失败，他们的文明即将被抹杀时，他们肯定也留下了最真诚的遗言，最丰富的信息。

“所有这一切……法宝，战争机器，勇士和智者的遗骸，甚至他们的整个历史，统统都掩埋在通天塔的周围，构成了这座太古遗迹的主体。

“难道，整整一百代先驱者的文明，不是比元始文明更值得研究的东西吗？

“从文明的进化程度而言，他们和人类文明相差无几，最高不会高出盘古文明多少，最低也不会逊色于人类文明几千年那么夸张，既有深入研究的价值，能让我们汲取到丰富的养分，又不用担心他们的影响力太强大，会把我们的文明带到沟里去。

“同时，整整一百代先驱者的文明，都是在没受到任何束缚的情况下恣意生长，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进化方向和社会形态都有，他们旋起旋灭的历史，显然也能给予我们无数启迪以及经验教训，能让我们发现无数意想不到的问题，甚至激发我们异想天开，闯出一条前无古人之路！

“倘若我们能沉下心来，将整整一百代先驱者的文明，连同盘古文明的精华一起，统统吞噬和融合，彻底消化吸收，把一百零一个文明融为一体的话，岂不是比贸然吞噬元始文明，更加稳妥和高效吗？

“我想，这就是那位超脑文明的测试者在临死前想到的答案吧，所以他才说真正的宝藏并不是元始文明，而是我们自己，是曾经诞生于盘古宇宙并最终倒在通天塔下的无数先驱者，想想真的很可惜，其实有那么多先驱者文明的尸骸和遗言可以研究，对当下的文明而言已经足够了，根本没必要闯什么通天塔，进行什么鬼测试，只可惜啊，历代先驱者对自己的文明都太不自信了，对所谓‘太古传承’又太贪心了，总认为越古老就越强大，太古传承一定能帮他们解决所有问题——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

女舰长感叹道，“和别的测试者，真的很不一样。”

“大概是我的运气始终不怎么好，每次想走捷径都会吃大亏，慢慢就领悟了世上根本没有捷径的道理吧？”

李耀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最短的捷径就是脚踏实地，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比起从天而降的遗产，还是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力量，享受起来更踏实啊！

“如果早点儿领悟这个道理，我就根本不用爬什么鬼通天塔，进行什么鬼测试啦，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测试中我看清楚了从地球人到元始族的历史——即便你们呈现给我看的历史是虚假的，但经验教训却是真实的，而且我还看到了星海的广袤，文明的灿烂，多种多样的种族是多么绚烂多彩，相比于单纯的力量，这些才是更珍贵的秘宝，对吧？”

“或许。”

女舰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真的不想要元始文明的传承，一点儿都不想，永远都不想？”

“谁说‘永远都不想’的，我也没那么傻，放着前人已经研究过的东西不看，非要重头研究一遍——刚才说了，只不过时候未到而已。”

李耀自信道，“我坚信，人类文明有足够的智慧，能解析并消化吸收整整一百代先驱者的文明精华，继承他们的遗志，成为盘古宇宙古往今来最强大、智慧和光明的超级文明，到时候，我们才有资格继承元始文明的传承，只要你们的传承确实存在于盘古宇宙的某个地方——某个隐秘的星域也好，黑墙围绕的空间也好，甚至时间的褶皱中也好，那时候的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听明白了吗，我们当然渴望太古的传承，但绝不要任何人的施舍，而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探索和发掘——路在我们脚下，这就是我们的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