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所谓“野人”的主体还是过去数万年间，在妖族统治的大黑暗时代，忍受不了妖族统治而纷纷逃亡地底深处的人们，以及妖族统治崩溃时，也踏上同样的道路，逃亡地底的妖族。

这是因为，在地壳和地幔交界的区域，环境恶劣到了极点，非但可供呼吸的氧气是致命的问题，而且温度也高得离谱，一般人类根本无法适应没有空气循环系统和冷却大阵的野外环境，进入野外不久，就纷纷湮灭了。

妖族，以及“大黑暗时代”被妖族统治的人类，却有自己独特的优势。

李耀现在知道，所谓“妖族”和“人族”根本就是一回事，“三万年大黑暗时代”，其实还是人类对人类的残酷压迫和统治。

只不过，那是一个生化技术高度发达的时代，对于释放基因力量的研究，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为了发掘地底矿脉和利用地热能量，很多人类都被迫接受了基因调制，变成氧气消耗极少，又极其耐干旱和高温的各种妖族，乃至形态都变成了稀奇古怪的巨大爬虫。

经过基因调制的人类，相当于扯断了体内的“基因锁”，后代产生基因突变的概率远远高于普通人，一代又一代这样的“人族”或者说“妖族”逃到地底，他们的子孙后代在严酷环境的潜移默化之下，进一步变异，氧气消耗量越来越少，越来越耐干旱和高温，甚至在一些突变种身上，出现了皮肤上生长一层细密的植物，植物吞噬二氧化碳，吐出氧气，妖族吞噬氧气，再吐出二氧化碳，这样奇妙的关系。

乍一看去，这样的妖族就好像是花花草草成精了，但实际上，还是被迫迁徙到如此恶劣环境中的可怜人而已。

所以，区域这些星海帝国时代才下到地底的人类，极难适应脱离避难所和人类文明，更深层的生活，但诞生于大黑暗时代的那些人族和妖族，他们的极少数后裔还能以“野人”的形态，苟活于黑暗深处。

除了野人，还有灵兽、妖兽以及灵化植物和妖化植物——无论大黑暗时代的妖皇和妖神，还是星海帝国之后所有修真文明，无一例外想要开拓地底，除了在地底大兴土木建造避难所和拓殖基地之外，就是用基因调制和辐射变异的方法，培养出无数适应地底缺氧、黑暗和高温环境的生物。

他们妄图在地底复制地面上的整套生态系统，如此就能将生存空间扩张百倍都不止，但99%的地底生物实验统统失败了，培养出来的灵兽、妖兽、灵化植物、妖化植物充其量只适应避难所和拓殖基地中的人工环境，都像是岩虫这样，只能在环境舒适的实验室中从生到死的畸形品种。

但是，在不少避难所和地下城镇都毁于地震和岩浆喷发之后，却也有1%的实验生物逃了出来，既艰难又幸运地闯过了一重重难关，顽强生存下来，变成野生的妖兽和妖化植物！

这些妖兽和岩虫的关系，就像是野猪和家猪的关系，亦或者狼或狗的关系。

厉嘉陵告诉李耀，野人和妖兽虽然凶残，但一般也不会轻易进攻区这样的成建制城镇，因为这里的避难所系统虽然已经崩溃，好歹还残留着一些防御大阵没有彻底失效，而这里的人们也用大量岩虫，和更上层的居民换来了不少厉害的攻击性法宝，野人不是倾巢而出决一死战的话，不太可能一口气吞下一座城镇。

更何况，野人和野人之间也有矛盾，他们分成不同族群和部落，彼此之间的仇恨甚至延绵万年以上，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野人和野人互相厮杀，倒是和区的居民井水不犯河水。

李耀问厉嘉陵，野人之间又有什么仇恨？

厉嘉陵回答说，野人根据来源和深入地底年代的不同，逐渐演变成不同部落，这个部落的野人都是三万年大黑暗时代来到地底的受压迫人类，那个部落的野人却是星海帝国崛起时，被打到落荒而逃的妖族权贵，这两个部落，岂不是有天然的仇恨么？

这两个部落正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时，地面上的星海帝国又崩溃了，一大批刚刚萌芽了修真者思想的人们也逃到地底，虽然大部分人都留在避难所里，但也有极少数人想要利用野人的力量来兴风作浪，如此一来，更是火上浇油，令这场永无休止的黑暗战争变得愈发混乱和残酷。

即便时间流逝，文明湮灭，绝大部分文明的光芒统统从脑海深处黯淡下去，但仇恨的烙印却一代代传承下来，到现在，连这些野人部落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和敌对部落厮杀，这已经变成镌刻于他们基因链上的本能。

厉嘉陵告诉李耀，城镇附近的野外死亡区域，一共蛰伏着三个野人部落，分别被称为“黑甲”，“夜翼”和“红环”。

黑甲人顾名思义，拥有一身极其坚固的黑色甲壳，这层甲壳非但拥有极强的防御力，更重要的是，它的结构就像是极其特殊的太阳能板一样，能够将地底的高温存储起来，转化成一部分生存必须的能量，极大减少了黑甲人对食物的需求，也就将不必要的觅食和狩猎行为降至极限，极大提升了生存能力。

夜翼人则拥有一对宽大的皮膜翅膀——在洞穴崎岖，空间狭窄的地底，这对皮膜翅膀自然不是用来飞行或者滑翔，而是能将夜翼人整个儿包裹起来，变成一枚冷冰冰的巨大虫蛹，一方面能锁住体温和水分的流失，另一方面又能防止别的地底猎手，通过红外感知，窥探到他们的存在。

区的不少居民都相信，夜翼人在用皮膜翅膀包裹住自己之后，就会变成一根冷冰冰的石笋，能够好几年不吃不喝，进入特殊的冬眠状态——这当然有些言过其实，却也可见夜翼人的生存能力之强。

红环人则是这一带最可怕的猎手。

黑甲人和夜翼人的天赋神通都偏重于防守，红环人的基因突变却倾向于进攻。

他们拥有一双对红外线极其敏感的红眼，还进化出了类似蝙蝠的超声波探测器官，这两项能力令他们在没有半点光明的黑暗深处，都能将周遭一切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借助强大的狩猎能力，数千年来，红环人一直压着夜翼人打，甚至夜翼人的皮膜器官，就极有可能是为了躲避红环人的窥探而进化出来。

直到黑甲人从别处迁徙到这里，和夜翼人一起对抗红环人，野人部落的战争才回到均势——这仅仅是最粗糙的说法，具体的情况，外人自然是既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的。

不过，最近区域附近的地震越来越频繁，似乎毁掉了不少妖兽和妖化植物的栖息地——妖兽和妖化植物是野人部落主要的狩猎和采集对象，食物来源毁去大半，野人部落之间的矛盾陡然尖锐起来。

这样的矛盾若不及时化解，会演变成两种可能。

往乐观方面想，黑甲、夜翼和红环三个野人部落将在一场激战中三败俱伤，就此统统灭绝。

但也有可能，如果三个部落都没有食物来源的话，说不定会暂时忍耐住基因深处的仇恨，联合到一起，向最近的城镇进攻——毕竟，成千上万头肥美岩虫哼哼唧唧的叫声，是可以顺着缝隙，一路传到地底深处的。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龙扬君才会带着一些压缩食物，去了黑甲、夜翼和红环三个野人部落的活动区域，和她一同前去的还有不少无忧教徒——除了城镇的教徒之外，还有不少四位数城镇乃至更高处下来的教徒。

在无忧教的理念里，所有人类都是兄弟姐妹，不管生活在哪一阶层，甚至连编号都没有的地底蛮荒，都是值得帮助和拯救的对象。

李耀皱眉听完厉嘉陵的介绍，便要和他一起追寻龙扬君的坐标，深入野人部落之间。

再次经过城镇中央那株“参天大树”时，心念一动，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先等等。”

李耀道，“告诉我区域的空气循环系统还有冷却大阵的核心法宝单元都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不出李耀所料，空气循环系统和冷却大阵的核心法宝单元，统统都在这株“参天大树”也就是主控晶脑的下方。

这两样东西都是地底人的命根子，一旦损坏，不是缺乏氧气活活闷死，就是被极度高温活活热死。

但地底人不知是出于对“修仙者”的恐惧，还是出于对“忘忧天女”的绝对信任，相信忘忧天女的贵宾一定不会害他们，竟然没一个敢上前阻止他们的查探，只是缩着脖子在远处围观。

围观的青年们脸上还有疑虑、迷惑和紧张，壮年和老年人脸上，却只有一如既往，逆来顺受的平静和沉默。

空气过滤和循环法宝，算是星海航行中必不可少的基础性法宝之一，每一艘星舰上都有的，再大路货不过。

更何况，李耀可是通风管道小王子，对各种形态和结构的通风管道以及空气循环系统都有极深的研究，自然不存在失手的可能。

行云流水般揭开法宝单元的外壳，里面的二氧化碳筛，过滤片和纯氧发生器，却令李耀的表情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