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在苏前辈眼中，人类文明的整体利益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你的祖国，真人类帝国了？”

苏长发犹豫了一下，道：“人类文明的整体利益当然高于一切，但真人类帝国就代表了人类文明的至高利益，两者是密不可分的！你不用在这一点上诓我！”

“我看不见得。”

李耀冷笑道，“苏前辈，难道你没有想过么，‘至善之道’的确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思想，而被它控制的人类更是丧失了七情六欲，变成毫无生机的傀儡！”

“但这种匪夷所思的理论，正常人一看都要头皮发麻，避如蛇蝎，为什么在真人类帝国，还有那么多人对此趋之若鹜，前赴后继投入其中，令圣盟能够在你们帝国的强力镇压之下，逆势崛起呢？”

“难道你不觉得，你们帝国的高压统治，也是造成这一切的重要原因呢？”

“正因为你们将99%的普通人都当成‘原人’，当成比畜生好不了多少的存在，对他们百般蹂躏，恣意压榨，令他们过着水深火热，苦不堪言的生活！”

“所以，他们才甘愿放弃一切，投奔‘至善之道’！”

“就算成为傀儡，也比充当你们的奴隶要好！或许，这就是一个普通帝国‘原人’的想法！”

“你们越是压榨普通人，普通人就越是要逃离你们，反抗你们，圣盟的力量就向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而圣盟的力量越强大，你们就越是要残酷压榨普通人，才能和圣盟抗衡！”

“这样一个恶性循环，就像是横亘在星海中央的巨大漩涡，你们帝国，是永远逃脱不了的！”

苏长发勃然大怒，眼角抽搐了半天，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军国大事，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你也看到了，那些原人本来就是以‘工具’为目的而创造的，被奴役就是他们的天性！”

“他们都是养不熟的狗，贪得无厌的畜生！无论我们怎么善待他们，到头来，他们终究有可能被至善之道控制！”

“算了，既然我的用心已经被你看穿，我也不想再逞口舌之利，想要将我送给飞星人，悉听尊便吧！”

“反正——”

他冷笑几声道，“要我死，很容易，要提取出我记忆深处的关键情报，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手段了！”

“我并不想和苏前辈逞口舌之利，亦不想现在就分清楚彼此道心的对错，我自己也是元婴，深知要改变一个元婴的道心，是无比困难，难于登天的事情！”

李耀真心实意道，“不过，是否能请苏前辈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何妨为自己的道心，买一个‘保险’呢？”

“买‘保险’？”

苏长发愣住，“什么意思？”

“是这样——”

李耀耐着性子解释道，“在苏前辈的道心而言，一定认为修仙大道是人类文明前进之路上，最正确的方向，而真人类帝国一定会战胜圣盟，捍卫人类文明，统治整片宇宙了？”

“当然！”

苏长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加了一句，“我会用生命，贯彻修仙大道，让这一切变成现实！”

“假设苏老的想法，有99.99%的几率都是正确的，但万一呢？”

李耀看着他的眼睛，“万一，有那么0.01%的可能性，你们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真人类帝国永远都无法战胜圣盟，那又该怎么办？”

“苏前辈不用打肿脸充胖子了，除了你之外，我们另外也有几条情报来源，知道现在真人类帝国的形势并不妙，即便还没到岌岌可危的程度，可是要彻底战胜圣盟，亦是遥遥无期啊！”

“真人类帝国，已经被拖入战争的泥潭，帝国内部危机四伏的现状，苏前辈比我更加清楚！你真能坦坦荡荡面对自己的道心，拍着道心说，修仙大道一丁点问题都没有，连万分之一的问题都没有么？”

苏长发一时语塞。

他当然可以欺骗李耀，欺骗任何人，但却欺骗不了自己的道心。

“你们还有另一条情报源？”

一瞬间，苏长发像是又老去十岁，喃喃道，“难道你们还接触过别的修仙者？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件事，我当然不能说。”

李耀十分坦荡地说，“我只是希望请苏前辈好好思考一下，万一真人类帝国真的失败，被圣盟彻底吞噬了，那时候，说不定秉持着‘修真之道’，以‘守护普通人’为核心理念的星耀联邦，反而会成为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

“至少，我相信在联邦内部还算和谐的环境之下，绝不会有那么多人，去相信什么鬼‘至善之道’的！”

“既然苏老的修仙大道，是以人类文明的最高利益为己任，那么，增强星耀联邦的实力，岂不是为人类文明的未来，买了一份保险？万一帝国失败，联邦也可以继续抵抗，令人类文明之火，再多燃烧一段时间啊！”

苏长发沉默不语，陷入深思。

“而且，就算不从人类文明的整体利益考虑，光是从真人类帝国的国家利益来考虑，苏前辈和我们全面合作，强化我们的实力，对贵国也是大有好处的！”

李耀继续巧舌如簧。

这一回，苏长发真是惊讶到了极点，哑然失笑道：“早知道李道友厚颜无耻，没想到竟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果然没错，你是一个天生的修仙者！当修真者，真是太浪费你在无耻方面的才华和天赋了！”

“来来来，我洗耳恭听，将帝国的大量关键情报，还有战争基地的使用方法都告诉你们，对帝国究竟有什么好处？”

李耀满脸坦然道：“不错，真人类帝国和星耀联邦，的确处在非常微妙的敌对关系中，倘若星海中只有我们两股势力的话，苏前辈说出的每一个秘密，都是资敌，自然是出卖祖国的无耻行径！”

“但是现在，星海中却不止两股势力，而是帝国、圣盟、联邦，三股势力！”

苏长发掏了掏耳朵，打了个哈欠道：“我没听错吧，在帝国和圣盟面前，你们这个小小的联邦，也算是一股‘势力’？夜郎自大，也该有个限度！”

“现在的联邦，当然还不足以和帝国、圣盟相提并论，但苏前辈不是也很看好我们的发展潜力？”

李耀大言不惭道，“我们有了盘古文明遗迹，如果再加上苏老带来大量帝国的神通和机密，一定能光速崛起！到最后，即便不能呈三足鼎立之势，至少可以成为一个关键性的变数！”

苏长发冷冷道：“那对帝国有什么好处？”

李耀坦荡道：“没有任何好处，只有极大的坏处，我们的大道水火不容，彼此都以‘人类文明的正统继承者’自居，我们之间，早晚要打一场‘道统大战’的。”

苏长发奇道：“那我为什么还要帮你们？”

李耀道：“因为在给帝国带来不小的坏处同时，我们还会给圣盟带去更大的坏处！”

“修真者和修仙者，好歹算是同出一源，都相信人类才是星辰大海的主宰，人类文明的利益至高无上！只不过在‘人类文明’这个概念，以及如何维护人类文明的手段上，存在极大分歧！”

“但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人类至上主义者’，可以像现在这样，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交流沟通！”

“圣盟人却和我们完全不同！”

“被‘至善之道’控制的他们，妄图重新建立盘古文明在宇宙中的统治秩序，这是我们双方都绝对不能忍受的！”

“想想看在遗迹深处的经历就知道了，盘古族和圣盟人，是我们共同的，也是最危险的敌人！”

“所以，如果说联邦对帝国的敌意有五分，那对圣盟的敌意至少有十分！”

“苏前辈，我只是胡乱猜测，目前在帝国和圣盟的抗衡中，帝国方面或许还稍稍屈居下风，不知是也不是？”

苏长发老脸一红，连连冷哼，却不作答。

“那这时候，倘若出现一个对圣盟抱有极度敌意的新兴势力，对真人类帝国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没错，我们不太可能和帝国结盟，甚至会和帝国大打出手！”

“但是，在消灭一艘帝国星舰的同时，我们说不定就会消灭两艘圣盟星舰！在杀死一名修仙者的同时，或许我们还会杀死三五个圣盟人！”

“我想，在一场博弈中，处于上风的一方总是不愿意看到变数出现，因为按照现有的局势和规则发展下去，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反过来说，屈居下风的一方，总会欢迎新的变数登场，有机会将双方重新拉回同一起跑线，甚至反败为胜吧？”

苏长发的脸色阴晴不定。

盘古文明遗迹落入修真者手里，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拥有盘古文明遗迹的联邦，注定会在未来百年之内，发展成一股颇为可观的势力。

就像是李耀所说的，星海棋局中，一个忽然从棋盘外面滚进来的棋子。

老修仙者飞快计算着，当这枚棋子在棋盘上站稳脚跟之后，对博弈的双方——帝国和圣盟，究竟会带来何等奇妙的变化。

沉思了足足十分钟，苏长发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和你们合作，你们会怎么对待我？”

“我绝不愿意接受囚犯的身份，也不愿意在暗无天日的囚笼内了此残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