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柔浅浅一笑，说道：“我也是这样说呢，这样冷的天气，还是不要胡乱走动的好。”因离慕雪柳最近，凤灵柔看得出来她的瘦弱与疲惫，那与单薄的身体有几分不相称的腹部，让她看了格外的心惊。

慕雪柳连忙笑道：“太医说已经不妨事了，还说要我都走动走动才是，提防着回头不好生。反而是要动一动才好的。”

见她如此解释，殷舷哲脸上的表情才略有几分松动，却终是放心不下的模样，贝一般。

凤灵鹤惊的面如土色，茫然的看了凤灵柔一眼，见凤灵柔对着自己轻轻摇头，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竟是脑海中嗡嗡响成了一片。直到殷舷哲走了出去，众位妃嫔都散了，她还呆呆的在原地站立着。

半晌，才听见凤灵柔的声音低低问道：“灵鹤，你怎么了？”凤灵鹤浑身一个激灵，如同刚才梦中醒来一般，环顾了一下四周，似是明白了过来不是做梦，竟是“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凤灵柔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头，去听见纪尚宫悠悠一声叹息，说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凤灵鹤哭得愈发惨切了起来，凤灵柔不由得心中烦躁，怒道：“若是哭一顿能哭好了，哭遂了你的心愿，你只管哭去！若是不能，且先把说话清楚了！”

凤灵鹤少见凤灵柔如此怒火，便渐渐停止了哭声，只是时不时的抽噎着，却无那副飒爽英姿的模样。纪尚宫这才轻声叹道：“娘娘不曾见过她，因此上才不知道。灵鹤姑娘的气质，像极了她了……”

凤灵柔猛然一顿，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常香溢那张带着英气的面容来。可看看凤灵鹤再想想常香溢，又觉得终究是不大相像，便疑惑的看了纪尚宫一眼。纪尚宫苦笑了一笑，低声说道：“偏偏也是这样一个场景，这样一身衣裳……”

凤灵柔隐隐明白了过来，看来今日的凤灵鹤竟是无意中与殷舷哲某个印象极深的场景重合了，虽然才引得他说出了如此一番话来。

凤灵鹤虽是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却是也明白了过来自己多半是走不了。只觉得胸中一阵闷涨，一股腥甜的血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胸中骤然一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凤灵柔眼看着凤灵鹤吐血，口中顿时失声说道：“灵鹤，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因何非要出宫不可？”

凤灵柔只觉得焦躁异常，看着凤灵鹤，眼神越加犀利的起来。这情况不对，凤灵鹤如此年轻，除非是身体又什么隐疾，否则的话，不会这样无故吐血，而东晋送过来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有隐疾的呢？

那就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了！

凤灵鹤缓缓抬起头来，凤灵柔只见她面色惨白，嘴角犹带血迹，双眸含泪，竟是一副死了一半的模样。看见了凤灵柔便如同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扑了上来，双手抓住凤灵柔的手，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哀哀哭道：“娘娘救我……”

凤灵柔环顾了一眼满面好奇之色的妃嫔，一把将凤灵鹤拉了起来，低声说道：“有什么事我们一会儿再说，不碍的不碍的……”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表示安抚之意。

凤灵鹤似是这才意识到身边都是人，艰难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垂首站立在殿中，显得楚楚可怜。

凤灵柔抬眼对着众妃嫔看了一眼，众人纷纷识趣的告辞而去。只有乔贵嫔犹自不死心一般看着凤灵鹤，似是想在她身上找出什么秘密来。安妃经过她时，低语了一句：“难道你想让她留下不成？”

乔贵嫔这才心中一惊，不错，看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要将凤灵鹤留在宫中的。那眼神中的痴迷，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留下这样一个人在宫中对众人只有坏处，没有半点好处。

但瞧着凤灵鹤的样子，却是不想留在宫中的。既然她要皇后救她，那皇后最好还是救救她，从了她的心意，让她出宫去的好。当下便暂时熄灭了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对着凤灵柔蹲身一礼，退了出去。

凤灵柔见人走得干净了，这才对纪尚宫说道：“尚宫若是无事的话，不妨也请回去吧。”

纪尚宫迟疑了一下，这才叹息了一声，对着凤灵柔蹲身施礼，说道：“奴婢告退了。”转过身来，却是又看了凤灵鹤一眼，这才走出了大殿中。顷刻间的功夫，大殿中便冷冷清清了。

“说吧。”凤灵柔见殿中只剩下了她与凤灵鹤两个人，这才低声问道。话音刚落，便看见凤灵鹤抬起头来，眼中带泪的说道：“我不想在宫里，娘娘救我，让我出宫去吧。”

凤灵柔轻轻点头，温声说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可你总要给我个理由不是？你因何不想在宫中，非要出宫不可呢？”说完，见凤灵鹤就要开口，却不容她开口，沉声说道：“不要敷衍我，你若是希望我帮你，自然要告诉我实话的。你要知道，陛下已是见了你了，若是送你出宫，我也担了好大的干系。”

第240章 且先把说话清楚了

凤灵鹤一咬下唇，脸上显出挣扎纠结之色来。半晌，才低声说道：“我……我来的时候，偷听到了一些话。”

凤灵柔点了点头，问道：“是什么话？”

凤灵鹤眼中泪珠滚落，再次跪倒在凤灵柔的面前，抬头说道：“陛下有意攻打金国，我们这些人送过来，不过是为了让金国皇帝安心。若是能够让他沉迷酒色之中，那自然是最好的。纵然不能，也要让他对东晋不起什么疑心……”

凤灵柔心中猛得一震，忍不住失声问道：“攻打金国？我父皇如何安排的？是什么时候，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是她心中早就存了的疑惑，上一世，她就是因此而死。难道这一世，竟是要重蹈覆辙吗？心中的怒火夹杂着恨意在翻滚，纵然生在皇家早就失了一世平安喜乐的指望。

可此时从凤灵鹤的口中听到父皇打算再一次让她家破人亡，竟还是令她心中痛彻。双眸看着凤灵鹤，眼中直要喷出火来。

凤灵鹤咬住了下唇，低声说道：“我进宫陛见之时，曾见一位将军打扮的人，对陛下正在说着金国的局势、朝政、朝臣，还有什么新科录取人选之类的事。我当时等候在殿外，因听不懂，也便没有在心上。”

凤灵柔轻轻点头，便听见凤灵鹤又继续说道：“我听陛下叫那人苏龙……”凤灵柔猛然抬起头来，竟是苏龙！只觉得口中一片苦涩之感，不错，他一直在她身边，一直都在金国的核心位置，纵然是陛下防备着他，可他到底能够知道不少事……

也许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了苏龙离开的。终究是她心太软了。凤灵柔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之感，双拳紧紧握住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滋出几个字来，“然后呢？”

凤灵鹤听见凤灵柔问她，便继续低声说道：“陛下就问那叫苏龙的人，什么时候攻打金国合适。那人似是迟疑了一会儿，便说……”她抬头看了凤灵柔一眼，这才继续说道：“便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明年开春的时候。就是最后的机会……”

凤灵鹤说完，见凤灵柔呆呆的立着，并不回答自己。不由得泪流满面，膝行了几步，伸手拉住了凤灵柔的衣袖，哭道：“娘娘，我虽是乡野女子，可也听人说过我东晋国力强大，金国万万不是对手。若是打了过来……”

她哀哀哭了起来，可怜她只是个弱女子，想不到竟是要死在金国的后宫中了吗？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凤灵柔放她出宫去，她终究是有一条活路的。可若是……

凤灵鹤几乎不敢想下去。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太过自私了。可无论是殷舷哲也好，凤灵柔也好。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从来都锦衣玉食，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原是他们应该承担的。

可自己呢？从来不曾过过一日好日子，就这样为东晋死了。让她如何能够甘心？因此上，她才闹着要出宫，才非要出宫不可……

她们喜欢权势，喜欢养尊处优的日子。她不喜欢！她挨得了苦，也受得了穷，可她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凤灵柔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凤灵鹤牵动，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你先起来吧。我知道……”

凤灵鹤见凤灵柔不松口放自己出宫的事，也不起身，拉着她的衣袖连连摇摆，说道：“娘娘，你到底准我出宫不准？”

凤灵柔轻轻从凤灵鹤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袖，低头凝视着凤灵鹤，一字一句的说道：“大金不会亡国的！”

凤灵鹤一怔，抬头望向了凤灵柔，只见她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心中却是不断的打着鼓。不会吗？东晋比金国要强大许多，而金国的消息东晋竟是差不多都知道的。

若是打了过来……

凤灵鹤的身子微微颤抖，却见凤灵柔已经转过身去，不甘心的膝行了几步，就听见凤灵柔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你先出去吧，若只是担心金国的未来，那大可不必了。”

凤灵鹤只觉得全身冰冷，木木然在地上跪了半晌也不见凤灵柔再有什么回应。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出了大殿。

凤灵柔听到凤灵鹤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眼中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无可忍的滚落了出来，一颗颗圆润似珠，晶莹如水晶。滑落到了地毯上，便消失不见了。

耳中听的身后的脚步声音，凤灵柔转过了身去，却见一个太监含笑走了进来，对着凤灵柔行礼说道：“恭喜娘娘了，大喜大喜！”凤灵柔眉头微蹙，问道：“是什么喜事？”

那小太监嬉笑着说道：“娘娘的妹子，竟是要封妃了。这可不是一件大喜事吗？”

凤灵柔浑身一震，想不到旨意竟是来的如此之快，口中忍不住失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灵鹤？”

小太监连连点头，满脸喜气洋洋的说道：“正是。陛下说，封号还要仔细斟酌斟酌，让人先把这个好消息传过来。可见陛下想得多么周全了。”凤灵柔此时虽是心中满是疑惑，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那太监见通报完了皇后处，便笑嘻嘻说道：“还得去告诉灵鹤姑娘一声呢，奴才先告退了。”

等那小太监退了出去，凤灵柔便无力的向着内殿的方向走了几步，只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如此突然。就听见身后一个娇弱的声音带着关切说道：“娘娘，您还好吧？”凤灵柔转过头去，之间凤灵舞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红漆填盘，上面放着茶盏和一小盘糕点。此时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凤灵柔勉强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无事，大约是今日有些累了吧。”凤灵舞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又转身搀扶了凤灵柔坐下，这才柔声笑道：“娘娘近来确实是辛苦了。”

脸上带着笑意，双眸却在观察着凤灵柔。凤灵雅暗示过，她今日的遭遇都因为凤灵柔而起。对此她虽是信了七分，可终究还是有三分不信在的。此时看见凤灵柔这样的表情，心中才是信到了十分了。

刚才凤灵雅跑来告诉她，说陛下见了凤灵鹤很是喜爱，还说若是她不信是凤灵柔所为，不妨现在去瞧瞧凤灵柔去，留心看着，总能看得出破绽来。因此上凤灵舞便随意寻了给凤灵柔送茶点的名头闯了进来。

所看到的竟正好是这样的一幕，眼看着凤灵柔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模样，往日的端庄与娴静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处于悲伤中的妙龄女子。

心中忍不住冷笑，没想到凤灵雅说的果然不错，这凤灵柔是个面慈心狠的。表面上对她们虽是说的过去，可实际上……

也罢了，这世上的人又哪个不是如此呢？她心中虽是责怪着凤灵柔，却又有一个念头想到，便是自己若是做在凤灵柔的位置上，想来也不许允许一个美艳女子在陛下面前出头的……

不错，就是她了。想不到竟是凤灵雅比自己还先反应了过来，果然是自己当局者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