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着，一面将罗盘放在了桌上，随众人观看，自己却是悠悠叹息了一声，说道：“前方战事胶着，想来众位姐妹与我一般都是悬着心的。从来云从龙风从虎，只是不知诸将领哪一位可以辅佐陛下早日凯旋归来。”

众人一边听着凤灵柔说着，一面已经把那罗盘上下左右都看得清楚了。有些好奇的还忍不住伸手触碰，凤灵柔也不阻拦。

等众人都看够了，水袖这才拿出一块月白的绸缎来，把罗盘遮盖住了。那块绸缎面积与罗盘一般大小，中间掏了个洞，正好把天池中的指针落了出来。

凤灵柔叫人捧出了纸笔来，一面让慕雪柳说了现在能够出战众将领的名字，一面提笔写了，裁成小小的纸条。水袖一条条的贴在了那白色的绸缎上。

凤灵柔面色肃然，对着天空合掌祝祷了一番。刻意收敛了心神，凤灵柔让内息在体内游走，一面回忆着那“天地一线间”上的体悟。

一直等到感觉心神合一，山川与天地间那千万载的承载都萦绕在了自己身边，那沧海桑田的无尽情怀再一次在心头醒来，这才举步向着罗盘走了过去。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看凤灵柔到底要做些什么。

却见凤灵柔伸手在那指针上轻轻一拨，指针便转动了起来。

众人只觉得凤灵柔身上的气质在陡然之间，就变了。变得轻灵而缥缈，带着说不出的神秘和悲悯之感。却似是承载了千年悠然情怀，让她整个人都沉静肃穆。

竟是一时间就让人五味杂陈，深深震撼于着她所表现出的矛盾却又浩瀚无边的气质。

看来皇后果然是有些门道的……

每个人心头都升起这样的感慨来，却不知道凤灵柔所学的原就是惑人心智的功夫。

经过苏龙的一番帮助，此时凤灵柔的内息虽还不到能收放自如的境地，更不能凭空造成意境来。但她却曾在九星世家那绳索桥上，对山川与岁月有过一番深入灵魂的体悟，此时将融合山水灵魄的一番体悟展示给众人，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凤灵柔一面小心的控制着内息，让众人在她展示的体悟中去自行感悟千年的山川情怀，一面闭上了双眸，等待这指针停下来。

片刻后，指针颤颤巍巍停止了转动，所指的名字，正是“方英琪”三个人。

“果然是他……”慕雪柳心中五味杂陈，听他那日所言仿佛也有些道理，而且皇后从来不认识此人，想来也没什么私弊，难道真是天意？

众人却都忍不住迟疑，虽是凤灵柔身上的散发出那如有实质的气场，却还是让人忍不住觉得，这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一些？

珍贵人眨眼看着凤灵柔，似乎也觉得她这做法不算多麽妥当。

凤灵柔却是一笑，身上气势又是陡然一变，原本的轻灵与缥缈在霎时间消散的干干净净，整个人顿生威严之感。

仿佛是从一朵飘逸的白云瞬间就化做了一座陡峭的悬崖，霎时间怪石嶙峋，苍松拔地而起，竟是如障般耸立在每个人的心头。

众人心中都是不由得一紧，眼中的凤灵柔分明没有变化，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众人忍不住互相看了看身旁的人，见旁人也都是一副骇然神色，顿时明白，这感觉竟是人人都有。

凤灵柔看清楚了众人的反应，却是一笑，并未立刻结束，反而是又一次拨动了指针。

她的额头上开始有细密的汗珠渗透了出来，细细看去，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这样强行驱动内力，虽只有短短的时间，却已经让她精疲力竭。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断然不能停止。

她所要展示的气场过于庞大，她的体悟又是如此的深邃的境界，维持住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如此程度，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那一夜在绳索桥上，南宫轩曾用笛声为她展示过，这天与地的玄妙与威严。

她所借用的正是南宫轩的展示，所不同的是，南宫轩以内力贯穿笛声之中，她却是用内息将自身转化为展示的媒介。

若是没有南宫轩在一番前例，让凤灵柔自己想，也断然想不出这个主意来。正是因为她自己知道当时她所感受到的震撼，才大胆的猜测，她能带给众人同样的震撼。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需要耗费多少内息。她更不知道，当日南宫轩为了让她有所体悟，竟是累到生生吐了血。

此时此刻，凤灵柔只以为是自己的内息不足，却没想到山川情怀岁月承载的展示，需要耗费的是一个人全部的内力。

凤灵柔苦苦维持着身上的气势，保持着绵长的呼吸，拼进全力让众人能够有所感应。

再众人的诧异中，指针第二次指向了方英琪。原本第一次是当不得什么要紧的，毕竟，那指针总是要停下的。

可两次都是指向了同一个名字……

慕雪柳的目光中露出了欣喜，竟然还是他……

众人才要感叹，许真是天意之时，凤灵柔身上的气势却起了第三重变化。原本那陡峭的山崖似是一瞬间就便缓缓淡化，逐渐消失在一片虚无之中。

第134章 让她整个人都沉静肃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潺潺流淌的清泉，纯澈的泉水仿佛带着喜悦，在奔腾飞溅着，冲击着卵石，发出悦耳的声响来。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凤灵柔的身上，只觉得眼前这位皇后着实神奇无比。

却不知道凤灵柔几乎已是用尽的全力，此时丹田之中已是接近干涸，好不容易修养了一个多月的内息，竟在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消耗的干干净净了。

凤灵柔伸出手来，这一次却是谁都看得出来，凤灵柔的手指在颤抖了。众人屏气凝神，看着她第三次拨动了指针。

众人紧张的连呼吸都几乎忘记，却看着那指针转悠了半晌，最终又一次落在了方英琪这个名字上。

这不可能……

两次可以是巧合，三次呢……

难道真是上天指引，这方英琪便是可以辅佐陛下获胜之人？

众人一齐发出了赞叹之声，凤灵柔展示出的气势太过神奇，三次完全一样的结果也太过神奇，超过了众人的认知。

可却又是亲眼所见，容不得人不信。

怔了半晌，慕雪柳才想起看向凤灵柔来，却见凤灵柔的身子轻轻摇晃了几下，似已是站立不稳的模样，身旁的水袖抢上来一步，伸手扶住了凤灵柔。

凤灵柔身上刚才那让众人震撼的气势，渐渐淡去，终于恢复成了那个众人所熟知的。

凤灵柔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对着众人说道：“我已是尽了全力了，天意便是如此了。”

看到她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累的香汗淋漓，融了脸上的脂粉虚弱成这幅模样，众人对刚才那一番问天的占卜更多了一份信服。

慕雪柳咬了咬牙，对着凤灵柔说道：“我这就去告诉我父亲，让他想法子把人送到陛下跟前去。今日辛苦了。”

凤灵柔疲惫的点了点头，对着慕雪柳道：“去吧，既是天意如此，想来方小将军定能够襄助陛下，一举成功。”

众人见凤灵柔疲惫不堪，自然也不好多耽搁，带着各自的震撼于疑惑告了辞。

水袖扶着凤灵柔坐下，这才低声说道：“若不是奴婢跟您一起准备的，就是奴婢也要信了。只是，刚才娘娘身上那……”

她不知要如何形容，顿了顿，才说道：“那感觉……真是，真是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怪不得人说九星世家是在世仙人了。”

凤灵柔心头却陡然升起一个念头，九星世家那个仙人的名头，是不是与自己一般这样装神弄鬼得来的呢？

只不过，现在太过疲惫，却也不容她细想。那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便不再追究了。

休息了整整三日，凤灵柔这才缓了过来，听闻方小将军已到了阵前，这才欣慰的长长吐了口气。只希望能够一战成功，不要辜负了她这般劳心费神才是。

至于凤灵柔当时所用的方法，说穿了其实十分简单。罗盘上的小针早就被换成了一根小小的磁石，而贴了方英琪名字的地方，则在绸缎中暗暗缝进去了一层薄薄的铁沙。

磁石本就会与铁相吸，自然会次次都停留在方英琪的名字上了。

这样的转动，莫说三次，就是三十次、三百次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真正的难点，在于凤灵柔运行内息在经脉中游走，用自己身上的气势吸引住了围观众人的注意力。

她身上所呈现出的气势如有实质，又着实的惊人，才让众人都忘记了罗盘上可以做手脚一事。

若是她不过是个平常人，这样的方法自然很快就会让人发现了破绽。可她却在当时刻意的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平凡。

身上的气势不断变化，让众人都来不及想到罗盘上会有什么猫腻，这才能冒险成功。期间，若是内息不续，又或者有人的注意力没有被吸引过来。只怕还是要露陷的。虽是成了，但这个法子却也只能用一次。

下次再要如此，只怕会有聪明人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

“收尾的事，都做好了吗？”凤灵柔低声向着水袖问道。

水袖连忙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说道：“主子放心吧，都弄好啦，那块染了铁沙的锦缎奴婢已经烧了。另用一块一模一样的放在罗盘旁边了，就是有人想要查验，也只管让她们看去。”

凤灵柔赞许的看了水袖一眼，这才笑道：“难为你想得周全。”

两个人在房中低声说着日常的闲话，却见宫外的小丫头跑了进来，笑道：“娘娘，贵妃娘娘叫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方小将军第一仗就赢了，说是什么挫了敌人锐气什么的，甚是高兴呢，立刻就叫人来告诉娘娘一声。”

看来，果然是方小将军的本事了。凤灵柔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只怕过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能回来了吧？

眼看着宫殿，凤灵柔眼中似是浮现出了他抱着自己在这里旋转的场景来。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听得水袖连声唤她：“娘娘？娘娘？”这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却又不理水袖说了些什么，只管一把拉住了她，笑道：“走，我们到小厨房去。”

凤灵柔高高兴兴的取出了自己亲手剥好的小胡桃仁来，她每日没事的时候就剥，剥好却又不吃，只叫水袖给她收在一个缠枝梅花的小罐子里，谁也搞不懂她要做些什么。

此时水袖见凤灵柔亲手抱着那缠枝梅花罐子，连忙伸手要接，凤灵柔却是一闪身躲开，竟是极其珍视，不肯交给她。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小厨房中，见亲临，到把厨房里一众服侍的太监宫女吓了一跳。凤灵柔却是不管她们，只留了两个烧火的丫头，剩下的人都撵了出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乖乖退了出去。

凤灵柔这才挽起了袖子，露出一段月光似莹润白嫩的手臂来。令两个丫头烧起火来，又让水袖把铁锅里外都刷洗的干净了。

等火烧了起来，又让换了小火。这才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些完整的胡桃仁来，一枚一枚的码进了铁锅之中。

吩咐水袖好生看着，千万不要烤得焦了。自己却用油、蜂蜜糖霜按比例放入了小瓷碗中。等搅拌均匀了，看着小胡桃仁也变得酥脆了。才均匀的淋在了那些烤制好的小胡桃仁上。

这才自己拿过筷子来，一粒一粒的翻动着。

水袖见凤灵柔如此郑重，明明一个个翻动繁琐枯燥，可凤灵柔却是满脸的笑容，似是十分开心一般。

“要不……奴婢来吧？”水袖见凤灵柔站在烧得的铁锅前，不断的翻动，小胡桃散发出干果特有的香气来。凤灵柔却已经额头上见汗了，这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不用。”凤灵柔毫不迟疑的拒绝了，这是他爱吃的小胡桃，她不愿假旁人之手。

说起来，他可实在是爱吃。自己也便学了各样胡桃的做法，今儿这个琥珀核桃，是他素来最爱吃的。那混合了油的蜂蜜把每一粒果仁都包裹住，而果仁也是早就烧得香酥的。咬一口，又甜又香脆。

凤灵柔看着每一粒果仁都包裹好了一层如同琥珀般的外壳，才命人熄了火，又亲手一粒粒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