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念，你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好好的辞什么职？“

刚刚提交了一份企划案的曾念念，想要放松一下，隔着电话传过来她那位人前端庄的母亲赵妮娜高八度的声音。

捏捏有些疲倦的肩膀，干脆把电话放在一旁的桌面，由着电话那端的人不停地歇斯底里。

她就知道，如果被父母知道了自己提交了辞职信，就会是这样，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又会说着对家里有着哪些哪些影响了。

果然……

赵妮娜完全不理电话这端的曾念念有什么反应，仿佛天要塌下来般地指责着她不顾家里的情况，答应了给弟弟买房子，答应了让夫妻两个出国旅游，还有舅舅家要买个车……

已经无力再去反驳些什么，这些哪里是她答应的？

弟弟买房子当初明明说好的是，她给首付，然后由弟弟自己去供，结果每个月又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让她出钱。

夫妻两个今天说要过结婚纪念日，明天说旅行社哪个特价，总之就是会有不同的说法，本来只是个特价旅行团，结果赵妮娜被业务员忽悠了一下，发现出国旅游的性价比更高一些，想着三千块能出，一万三，对于月收入超过十万的曾念念来讲，应该也不是问题，又不是每天都去出国旅游？

至于舅舅那里，本来是不关她的事的，结果舅舅一来，说当初赵妮娜答应了死去的妈要照顾好他这个唯一的弟弟，所以，现在他想要买个车去作为自己的新工作，姐姐得兑现承诺，赵妮娜就打电话跟曾念念哭诉说，当初外婆有多么地不容易，唯一的嘱托，自己又有心无力吧啦吧啦之类的，当时曾念念正在飞机上准备起飞，只说了等她飞机落地再说。

落地之后就变成了她之前答应了，说下飞机就会转钱过去。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

曾念念有时会宁肯自己从来没有回到父母身边，如果一直跟着奶奶住，或许更加简单幸福吧？

这哪里是父母亲人，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电话又不能挂断，如果挂断了，赵妮娜的方式就会跟着升级，严重的一次，直接跑来了公司，而因为怕麻烦，曾念念最后都是用钱解决。

再后来，已经知道了家人的一切问题都可以用钱摆平，她也就干脆跟父母做了一个约定，每个月固定给一些钱，此外，不准再来闹，如果她们再闹，就会选择去申请断绝关系。

这一招并不是曾念念想到的，而是她唯一的闺蜜，季月给出的主意。

曾念念的父母重男轻女，所以当她的弟弟出生之后，才四岁的小姑娘就被送到了乡下独居的奶奶那里。

奶奶虽然住在乡下，那也是因为爷爷去世之后，她想要过得简单一些，才去了乡下，后来聊起这个话题时，季月会提到，奶奶这是有先见之明，谁遇上那个赵妮娜般的媳妇，谁都受不了，眼不见为净。

而念念这个名字就是奶奶在她要去读书了，奶奶帮她改的，原本的名字，只是为了上户口，曾佳礼随便取的。

奶奶希望曾念念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会遇到波折，但也会遇到许多好人好事，心怀善念，做好人，做好事。还有就是，不管父母会如何，奶奶一定是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奶奶念着她，她也要念着奶奶，这样，就会有力量，有温暖。

每讲到这个，曾念念只是笑笑，那样好的奶奶，却在她读高中的时候离世了，这样，父母才不情不愿地接她回去市里。

太长时间没有跟父母弟弟住在一起，她不懂得如何跟他们相处，而且是因为不得不接回来的女儿，父母也没有太上心。

导致了，明明是亲生的父母，曾念念反而像是来这里借住的一样。

曾念念在考上了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假期也借故复习或是打工，过年的时间，也没再回去。

以为，就这样一直下去，日子倒也清净。

结果几年后的一次无意间，赵妮娜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曾念念工作赚了很多钱，她便开始想起了这个女儿。

曾念念也就开始了不间断被骚扰的日子。

季月说她傻，但她也只是笑笑，一边默默念着，还生恩，还有十五年。

这里的十五年，是指从出生到十八岁独立，也算是曾念念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一个期限。

如果可以选择，她会断然地选择独身一人，不要父母，不要弟弟，反正最爱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还生恩，这也是因为奶奶的缘故，不管那对夫妇多么地不负责任，都是她的父母，这个不是她能够选择的，而且奶奶也说过，虽然她也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变得这般不可理喻，但她也不愿意将这个责任计到赵妮娜身上，一个巴掌总是拍不响的。

奶奶却是感谢她那儿子和儿媳的，要不然，自己一个孤老婆子，也没有机会有这样十多年的时间，有念念这个宝贝的陪伴。

人有亏奉天有补，可以说曾念念被父母的舍弃，倒是成全了她的奶奶，而她在奶奶这里有了“补偿。

小小的念念就听着奶奶讲着舍与得，而小小的脑袋并不是太理解，只是觉得奶奶的声音很温柔，心里的怨，好像也不那么强烈了。

将思绪拉回，曾念念觉得眼角有点儿湿湿的，奶奶已经离开快十年了，每次想起，还是让她心头酸酸涩涩又暖暖的。

奶奶总说念念，念一念好的事情，就会有力量了，但是最近，她觉得好像再怎么念，都只有累，好累，越来越提不起神，有时就连出门都变得很费力。

开会讲着熟悉的工作流程，表情并无特异之处，心里却越来越空洞，也是好累，好想逃离这一切。

季月说她病了，这症状跟抑郁很像。

奶奶之外，最关心她的，就是季月了，虽然当初跟季月的相处也是不打不相识。

赵妮娜的声音还是透过电话不死心地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