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着头，看大厅中央的阉奴群起而舞，仰头一笑，嘴唇含住了杯口。看着他喉咙咕隆往下吞咽，一丝粉色的液体从嘴角滑落，滴在他比冬雪还要洁白的里衣内，似桃花一般在他胸口上绽放。

那样清雅的面容渡上层层色彩，白如水色的肌肤染了血一般，暗淡的眸子微微阖上，牙齿咬紧了忽然变得殷虹的唇瓣，眉心一皱，从唇齿的磨碾中飘出两声跳蹬在玉石盘上的轻笑。

微阖的密睫忽然之间掀开，一片通透的紫光从眼瞳内放射而出，就像傍晚青紫相接的天空，最后的晚霞被收入山底，两片云彩之间擦过一道火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

“瑟琳……”他端着酒杯在几名美貌阉奴的搀扶下，偏偏倒倒走来，伸出的手在我面前一晃，勾住了我的脖子。

也不知道混在酒里的是什么药，浓郁的紫色在他眼中化开，才知道他原来也是一双罕见的紫眸。与沙赫不同，少了几分惊艳，糅合在他不张扬的面容与内敛温和的气质中，增添了几分梦幻感。

他拖着我走入舞池，摆手甩开手臂边两名阉奴，头靠在我的额上，将全身的重量都全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他们……美吗？你觉得他们——像谁？”他靠着我，身体一点点往下滑。

我艰难地托着他，他的眼神正涣散着，握住了我的脖子：“瑟琳——”他看看我，摇晃着头，转到我另一侧，脸上迷离的笑容，不知身在何处。

“哎！”他叹息一声：“天国……没有忧伤的地方……瑟琳……你想去天国吗？”

我摇摇头，大概知道他都吃了什么了。

“不！”他笑了笑：“你想！”说着仰起头来一口喝下杯中的石榴酒，包在嘴中就要送到我嘴边，我避闪开，被两旁舞蹈中的阉奴们抓住了手臂。

看着他慢慢下咽，起伏的心跳才在石破天惊的一刹那归于平静。

“我可爱的，尊敬的王后殿下！”他忽然弯了弯腰，仰起头来，手指轻轻划过了我的下巴，拇指扣住我的嘴唇，迫使我抬起头来：“如果我没有失败，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将是我！是我！是我！”

刀光一闪——！

几名美丽的少年都被砍断了手脚，倒在地上，发出阵阵呻吟。

象牙杯翻落，粉色的液体打湿了他肩上的灰熊毛，睫毛煽动出一道道如针的锐利光芒，优雅的气质也像那掉落血泊中的象牙杯，沾染上污浊，危险的气息在身边一刻间漫开。

他踩着我染上血的裙摆，纤薄手掌扣住我的胯骨，脖子忽然弯下来，将头埋在了我的发丝间。他的双肩耸动、颤抖，传来他低声的哭泣，一滴滴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滑。

他抱着我倒在细密画拼接的地毯上，受了惊吓的奴隶与乐师们带着他们的惊慌与恐惧匆忙向外跑去，抛下手中的乐器和酒杯，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小僧侣。

他紧绷的身体弓起来，斜靠在我的怀中，仰头看着我头顶上精致的房顶画，脸上露出捉摸不透的神情，神情倦倦的，手指触摸我的下颚，红唇掀开恍惚的微笑：“瑟琳……你还在吗？瑟琳——”

我点点头，环视四周诡异的场景，用力搂紧了他，手搁在了他的头顶上，一手凉丝似温暖不了的冰水，跟随他一声怅然的长叹，越来越凉。

不知道是因为我也很冷，所以给不了他多少温暖。

他似梦似醒，渐渐平静下来，似眷恋似的将头和脸都深深埋在了我的肩窝内，慢慢放松自己绷紧了的身体，又怅然长叹一声：“嗯——你不怕吗？我们这样的人？”

“怕呀！”我低头看了眼他，卷缩的样子就像个婴儿，身体虽然全部放松了，手指却仍然拽住我裙子上的一根丝绦，拽得紧紧地。

即使再温柔的人，血液里还是流淌着他家族的那么一两滴残暴的血液，总在不经意的时刻下，就不受控制爆出。

他仰起头，勾住我的脖子长长地倾吐出声：“啊！————”

偏过头来眸子里的紫色一点点退散，浮在面容上的阴影也渐渐消失。

“可以唱首歌吗？”

他松开我，仰倒在了那几具尸体上，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我点点头，走到一旁拾起我唯一会使用的铃鼓，击打铃鼓兽皮，看他掀开熊皮，踏起弯刀，旋转而舞。

他是孤立人间的影，戴着囚禁自由的镣铐，金光飞闪起落，他修长的身姿像芦苇荡飞过的白鹭，追寻唯一的太阳，在失去伴侣的绝望中发出悲鸣。

“你不等天黑不懂夜的美；

看见了星星，你会流眼泪；

骄傲的反骨用微笑刺破伪装；

再坚硬的铠甲也会被撕下战场。

虚伪的心，到底怎样；

怎样才能，填满欲望；

寂寞空虚，越追欲狂。

你不等天黑不懂夜的美；

看见了星星，你会流眼泪；

翻过了这座山头，还有另一片海；

看见这片海洋，还有另一座山。

用嘲笑去还击个漂亮，

管他舆论会击中，心灵最坚强的城墙。

荆棘密布，无所依傍；

四面楚歌，陷入绝望；

就要，这样，敢拼，敢闯；

至少还能争取一线希望。

你不等天黑不懂夜的美；

看见了星星，你会流眼泪。

脚下的道路发光还发烫，

善良的地方等着你归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