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他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常宁的声音从后传来，语调沉沉，不似早前那般轻松。

原本话头到这就可以打住了，可李常宁看着自己女儿那张白皙美丽的脸庞，还是没忍住，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清弄，你自小懂事，知分寸，又生来聪慧，所以为父一直很相信你，可如今，就算你不愿意，也只能放手了。”

夜色黑沉，李清弄眼中覆着的迷蒙之意也逐渐融于夜色，再不见平日的清透温婉。

静默的气氛，在这对父女间蔓延开来。

“我今天答应你与我一同赴约，就是希望你能看清，当初或许你还有机会，可现在，赫湛北已经结婚了，如果你此时当断不断，那么以后，你必会反受其害！”

李常宁沉吟了下，很快又极为郑重的补了句。

都说知子莫若母，而他却是知女莫若父。

他这女儿怀的什么心思，他这些年心里又何尝不知？以前他不插手，是因为还不需要他插手，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插手。

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明白，在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有很多，放手和释怀是最好的选择，若一味执拗不放，最后苦的、伤的，必是自己。

他希望他的女儿，能明白这个道理。

赫家这位年轻有为的骄子，不是她能追逐的！

“爸，如果放手这么容易，你觉得我当初又怎会舍下自己最喜欢的音乐，反而把自己困在了那方枯燥无趣的天地？”

凝望着远处黑夜中星星点点的灯火，李清弄的声音依旧轻柔动听，好似她说得不是她的不甘心，而是绵绵密密的情意。

“我也很想做到，可我做不到。”

李清弄一脸平静的说着，今晚那精心描摹的妆容衬得她眉目潋滟，愈见风华。

当初的惊鸿一瞥，在她心中镌刻数年，早已埋入骨髓，深刻无比，不受她的控制，若要将那满腔的情意生生挖出来，她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早就结婚了。

“你做不到就逼自己做到，难不成，你还想破坏人家家庭，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吗？”

李常宁闻言不赞同的皱紧了浓眉，就算他肯放任自己这女儿乱来，可以赫湛北的性情，又如何能容忍，旁人蓄意破坏他的婚姻和家庭呢？

面对李常宁的严词厉色，李清弄抿了抿嘴角，没出声，只用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呢子大衣，觉着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赫宅。

苏夏是先一步回来的，等赫湛南踏着冷月回来时，她已经窝在儿童房哄苏念睡觉了。

“小麦是金黄的，燕麦是绿油油的，干草在绿色的牧场上堆成垛，鹳鸟用它又长又红的腿子在散着步，啰嗦的讲着埃及话，这是它从妈妈那儿学到的一种语言。”

“太阳光正照着一幢老式的房子，它周围流着几条很深的小溪，从墙角那儿一直到水里，全盖满了牛蒡的大叶子，叶子长得非常高，小孩子简直可以直着腰站在下面……”

“有一只母鸭坐在自己的巢里，她得把她的几个小鸭都孵出来，不过这时她已经累坏了，很少有客人来看她。”

……

半敞的儿童房内，传出阵阵清浅温柔的朗读声。

赫湛南听到声音，便不由放轻了脚步。

儿童房内只亮着一盏壁灯，壁灯的光线是暖黄色的，所以从门内泻出来的时候，是一片与外头截然不同的颜色。

走到门口时，赫湛南更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只抬眸朝屋里望去。

铺着粉红色棉被的床上，正躺着一大一小的两人，绘着不知名卡通图案的故事书遮去了苏夏大半张的脸，却还是没能盖住她眼角噙着的温柔。

满身未褪的冷意，似乎在这幅温馨的场景中逐渐散去。

等苏夏读完丑小鸭的故事后，苏念早就窝在她的怀里睡意沉沉了。

动作小心的抽手下床，并替苏念将各处的被角都给压严实后，苏夏才低头在那张被暖意熏的粉嫩的小脸上落下一个轻柔无比的吻。

晚安，我的女儿，愿你有个好梦。

……

默默在心里念了声后，苏夏年踩着厚实的地毯走了出去。

没想到她刚出门，就见一抹高大的身影静静地倚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出个声？”

看着贴着墙站着笔挺的男人，苏夏倒是被吓了一大跳，过了好一会，胸口还跳得有些急。

“刚回来，看念念睡着了就没出声，怕吵醒她。”

侧头看着被轻轻关上的房门，赫湛南游离的思绪总算回了过来。

白日里他总是绷紧着一根弦，难得出现这种晃神的情况。

“她一贯是这个点睡的。”

苏夏闻言压低了些声音说了句，而后就抬腿准备离开：“那你忙，我也去爸的书房里处理一些事情……”

话说一半，苏夏忽然就想起了早前在会所里和李清弄相遇的那一幕。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止了步伐，转头确认了句：“今晚我在芙蓉湾会所里约了个客人，后来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到了李清弄，她说你和她爸在谈事情？”

虽然她和李清弄只见过两回，李清弄对她也总是表现的客气有礼，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李清弄看她的时候，目光有些不一样，像是夹带了很多她看不清的东西……

尤其是今晚在洗手间内，她已经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李清弄言语中对她的针对。

她思来想去，她们之间并未有太多的交集，也没发生过什么冲突，除了中间夹了个对她不喜的茅嫣然之外，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就是赫湛南。

听到苏夏今晚也去了芙蓉湾会所，赫湛南倒是微微一愣，没想到会这么巧，不过很快他就又恢复了平静：“嗯，谈一个合作，基本已经敲定了。”

想起今晚和李常宁的谈话，赫湛南如实回了句，神色平静，不见任何异色。

“那你对这个李小姐印象怎么样？”

赫湛南的回答太过宽泛，苏夏便又追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