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执扇清盈袖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5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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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局(3)
1.“用刑了,而且是私刑。”诚逸两道剑眉拧起,翻来覆去地将一纸书信看个骰,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如冰雪般的寒意。
我心下被谁捏了一把,捏得生疼生疼,张口就来:“动刑?她只是个弱女子!不曾拿过片木的弱女子!如何受得了!用什么刑了?!定的什么罪名?”
“用得狠毒,连针刑都用上了。按裴兄的说法,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教妙筝吐出,她是和舒兄并非情深意厚,而是一块演的戏,以欺蒙君上。这便是欺君之罪。看来背后人已经瞧出了端倪,不知是太后还是皇上。据裴兄说,背后始作俑者同妙筝保证,只要妙筝画上押认了罪,就保她不死。”
我唇尖颤抖发白:“是逼着妙筝画押,好直接解决了……哥哥?”
“陈夫人怕是说的不错。”诚逸咬唇,“江琬之根本就不是太后大娘娘那里头出来的。”
我越听越糊涂:“为什么?”
他看了一眼我,有些又好气又好笑:“你好歹也是太后大娘娘身边待过的人儿,怎么还不明白?可真是一嫁傻三年啊。”
我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你这时候还有空和我玩笑!我现在只关心妙筝姐姐怎么出来!”
诚逸按下纸笺:“我说娘子你就是关心则乱,一急就会胡思乱想,思绪不畅。本来挺聪明一个人。”
我稀里糊涂:“那不然是什么?”
“你想想,太后有什么理由抓妙筝?一个娼女?这不是明摆着不打自招吗?按照你对太后的了解,觉得她可能是那起子行事莽撞的人,莽撞到直接让线人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哀家要见你吗?”
我想了想,带着哭腔模糊回应,“也是哦。那、那……那还有谁啊?”
诚逸面容阴暗,声色低沉:“除了咱们那位英明神武的万岁陛下,还能有谁?怕不是早就想动你和你哥哥了。还好你昨夜没去泉露宫!不然他有充足的理由说你结太后党图谋不轨,干脆就在半道上做了你!”
“怪不得蕖儿说凤鸾曲有过刺客!其实……是专程在等我?”我打了个寒噤,越想越后怕,只是不住喃喃,“若我真的去了……死无葬身之地。”
诚逸一臂揽过我,极害怕地使劲搂住了,搂的我喘不过气,“还好……”
我吞了口口水,努力理清思绪:“陛下怕不是早就怀疑太后隐居是个借口,知道太后战前必有动作。江琬之就是陛下放出来的一个引子,引着我往太后那边靠,好来试探我的忠心。若我选择了太后一边,他就能顺理成章地除掉我和哥哥。”
我想到了什么,一时激动起来,“所以……所以皇上要妙筝亲口承认,哥哥是欺君罔上?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嗯。”诚逸把下颌抵在我的头上,极力用手安抚我,“皇上好算计,官员家宅不宁是不至于死,而欺君大罪则是杀无赦的。难怪要逮了妙筝直接交付大理寺审讯。”
“那妙筝姐姐怎么办?连裴公子都救不了她!别看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其实她性子烈得很……她是不可能捅出哥哥的……”
“有裴兄在,必定会关照她,不让她受太多罪。”诚逸摩挲我的头发,“明日……想办法见她一面。”
2.我一身素纱,头戴幂篱,从隐蔽的角门小步步入了大理寺暗狱。
由狱吏打开冰冷生硬的铁门,赫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女身,血迹斑斑掩盖了雪白囚衣原来的素色。
我脑中晕眩,一阵嗡嗡响,仿佛又听到一月前那很疾狠厉的云旋呼啸,似乎再给我面前的女子吊唁,我只是哭着喊阿鸢你回来。
白衣。残血。落败。油尽灯枯。奄奄一息。
那样像!
我神志恍惚,几乎整个身子往前倾去,于一瞬就要脱口而出,暗暗地呼了一声:“阿鸢……”
双腿发软跪倒在地,颤抖的手去抚摸她的身体,摸到双袖龙钟全是血。乍一看,还以为袖口上开遍了妖冶的春日繁花,杜鹃啼血。
女子缓慢地睁开眼,见了是我,疲惫地笑笑:“云意。你怎么来了。”
我哀哀哭泣,拼命摇头:“姐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若不是我……你今天也不会遭这份罪——”
她要抬手来摸我的脸颊,我连忙抓住她的手贴在面上,她却挣扎着手指替我揩去泪珠。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我不停流泪,越揩越多:“姐姐,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不能死……姐姐,我已经失去太多了,你不能再离开我了……”
我好害怕,我没了双亲,没了哥哥,没了阿鸢还有敛歌,而仲儿依旧生死未卜。剩下你们……你们一个都不准离开我。
妙筝不懂我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奇怪地笑笑,“我不死……我还给你唱《霓裳羽衣》……”
我拼命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我的肩上,“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哥哥四处打点无法,他又不适合直接出面……”
妙筝浅笑地摇摇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是不是这么说的?云意,今朝我就算是死在狱里,我也是值了……这辈子,没有人把我当人看。除了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姐妹,我又何尝不知道,妈妈只是把我当赚银钱的工具,而那些个客人与我不过逢场作戏。高兴了当小猫小狗似的哄哄,不高兴了一脚就可以踹开。我不过是件花瓶,是件玩意儿……”
有两颗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泪缓缓从她脸上划过,仿佛一下子回到数年前。
“……在十年前,妈妈也是这副刻毒的样子,只是因为显得年轻些而少了年老后的几分慈眉善目,多的是凶恶不改,手段狠辣——尽管那慈眉善目之下不过只是做戏而已,老了也学精明了,知道客人不喜欢板着个脸的鸨母。对我这棵摇钱树自然也需要让着点,捧着点。起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子,肆无忌惮地拿马鞭抽我。”
“我自己也明白,那不过是训练雏妓的基本法子,也是做给白眉大仙看的。她打起我来时,那样子,像魔鬼,像鬼怪,像禽兽。好像狰狞着上来要剥开我的皮,喝我的血。”
“我太清楚了,那次是打得最狠的一次。如果不是妈妈打到手臂脱臼,如果不是被年长的几个姐姐拦下,我可能就真的死了。……云意,你知道吗?和我同时进来的小雏妓阿韵,就是因为不服从管教,被妈妈用鞭子活活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