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撒顺着那道目光望过去，终于知道她在看谁了。

撤销了领域后的minder，不知何时竟已脱离了人群，独自一人走向了三途河边。

最后，在那个维米尔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呐，我说，我们谈一下，如何？”

浅淡的声音响起，仿佛一只倦怠至极的猫。

维米尔闻声回头，在见到那位难得有一丝狼狈，却丝毫不影响其优雅高贵的气度的少年时，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诧，挑了挑眉。

“minder？呵呵呵，终于撑不住了吗？承认吧，你不可能永远守护得了这些蠢材的。”

说完扫了一眼少年后方的神族众人。

“哟，陛下都来了啊，还有安德烈老哥们……啧啧，真是史上空前绝后的大阵仗啊。”

说着，甚至挑衅般地冲那边挤了挤眉，嘴角噙着笑，言语间有一丝轻挑的自得。仿佛为自己能引得如此大轰动而兴奋不已般。

果然，后方又是一片躁动。

若不是有凯瑟琳压着，只怕有些个烈性子、暴脾气的就要冲出来跟他拼了。

莱雅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忽然悠悠叹息了一声。

“收手吧，维米尔。”

正满脸享受地感受着众人如潮水般涌来的愤怒情绪的维米尔闻言，转回头，吊起的眼角眉梢勾勒出一抹张狂至极的滑稽笑意。

“——所以咱们伟大的minder大人这是在求我吗？”

戏谑而讥讽的声音，在维米尔的有意扩大之下，流传到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耳朵里。

他要让他们听到，让他们看到。

看啊，这就是你们最尊敬崇拜、奉若神明的那位，最后还不是卑微地屈服在我脚下了？

哈哈哈，minder又如何？

现在“源”在他身上！失去了“源”的minder也不过就是只被拔了牙的纸老虎！

如今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这片天地的王！！

“！！！”

果然，听到声音的所有人都炸裂了。尤其是神族的众人，更是怒目圆睁、目眦尽裂地瞪着那家伙，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拆他骨扒他皮喝他血。

“维米尔！！尔敢！！！”

“闭嘴！你个叛徒，minder大人岂是你能侮辱的！！”

一句话如同一颗炸弹般，把神族的众高层们都激得失去理智了。纷纷连结界都顾不上，转身就双眼充血地准备去收拾那个无法无天、以下犯上的叛徒。

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御结界，由于几位尊者的突然离开，开始出现波动和裂痕。

“站住！！”

“别过来！”

这时，两个声音突然异口同声地响起。

前者是他们尽管同样愤怒，却又不知为何异常冷静的女王陛下。后者，则是结界外的minder大人。

“你们出去做什么？跟他打吗？你们以为那家伙还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维米尔吗？愚蠢！！”

仿佛把怒气全都撒到了他们头上般，此刻他们的女王陛下竟冷酷到令他们胆寒的地步。冷冷地一眼扫过去便使人如坠冰窖。

“……”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几人这才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此刻出去不但不能帮助minder大人，说不定还会增加他的负担……

莱雅转头欣慰地看了凯瑟琳一眼，露出了一个如暖阳般明媚的浅笑。

——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呢。

“嘁，还真是一群听话的狗。”

维米尔见那边的骚乱那么快就平息了，没意思地撇了撇嘴。

他还以为可以给他昔日的“老朋友们”，好好展示展示自己如今的力量呢。

“维米尔，你闹也闹够了，差不多该停手了吧？当真要让三界尽毁你手吗？！”

回过头来的莱雅，面色阴沉地盯着对面之人怒道。

“哟，急了吗？感知到您最爱的人间界也受到了影响，终于急了吗？？”

难得见到这位这样发怒的维米尔，仿佛发现新玩具的稚童般，双眼冒光、兴奋无比地盯着对面的少年。手底下毁灭的力度却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加强了几分。

很快，以人魔两界的边境为中心，大批大批的植物开始枯萎。栖息于林间的昆虫鸟兽，亦在一声悲鸣后，纷纷倒地而亡。

江河里，前一秒还在嬉戏跳跃的鱼虾们，下一秒便肚皮一翻，浮尸千里。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

司波达尔，人类最靠近魔族边境的一个小村庄。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风中掺杂着一丝诡异的血腥味儿。

“哦，这该死的贼老天！又变天了！”

正在庄稼地里除草的六旬老汉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啐了一声低咒道。

“老头子，快看，那边好像有什么掉下来了？”

田埂上前来送饭的老妇，指着天边极速下坠的一个黑点喊道。

——那是一只染血的鹰。

两人急忙奔过去，捡起地上刚刚断气、余温尚在的鹰，大喜。

“嚯，今晚可以加餐了！”

……

画面到这里便静止了。

“呵呵，看啊，我亲爱的minder大人，这就是您最爱的人类，多么愚蠢多么无知！对即将到来的大灾大祸毫无所觉，却还在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而沾沾自喜。”

维米尔满面讽刺地讥笑着，收起了手中的幻境。

而最后幻境中定格的是两个石化了的老者，以及一片死寂的灰色原野。

“……”

少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周围的空气却低沉到快要凝固的地步。

“我最后再说一遍，停手。”

蓦地，少年那张漂亮而瘦削的下颌微动，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声音淡漠而疏离，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之色。

可这些话听在维米尔耳朵里，却成了无能而无力的恳求，于是哈哈狂笑了起来。

“想让我停手？可以啊，跪下求我啊！！”

笑得花枝乱颤的男人，特意把那个“求”字放大了无数倍喊出来。

一时间，“跪下求我啊”几个字，在这悠远辽阔的三途河畔不断回响了起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脑袋一片空白地望着这边，连呼吸都静止了。

而众人目光的焦点——那个优雅而纤弱的少年，在静默了数秒后，忽然嘴角一勾，缓缓抬起了那双举世孤傲而绝美的焕金之瞳。

“求你？你承受得起吗？”

不咸不淡、不轻不重的几个字，却如同有万钧之力般，直击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