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火的问题，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意思，是问自己的师尊是否也是受此影响，故而陨落。

而第二层意思，则是在问。

如此惨剧，是否是自己师尊所为。

一句不好说，使他内心轻颤，一时间心中泛起万千念头，仔细去想，却又一片迷茫。

将他养大的师尊，真的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

不可能，他宁愿相信师尊是因此，因为旁人的毒手和阴谋才陨落的！

徐长封没去管金火的心乱如麻，随手一招，一个铁牛部壮汉便被他抓在手中。

法力渗入其体内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便从中传出。

妖气！

若非他时常以妖气喂养妖王蝶，也无法对妖气如此敏感。

这壮汉体内，赫然堆积着浓郁的妖气，也正是这妖气，将他的生机完全磨灭。

徐长封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再度拉过一人，探查之下，发现其体内仍是妖气。

一个词汇在他心中闪过。

化妖之法。

此法是万寿道人为了保命交出，以特殊方式印刻在兽袋之上。

其中的最后一层运用，便牵扯到了使用妖气，使人化作妖族的炼人成妖之法。

这铁牛部的一幕幕，不正与那妖法的描述相合？

而让徐长封心中一沉的便是，化妖之法背后，乃是早已被灭杀的妖部和十大妖人。

“若不是当年十大妖人的余孽，便是其所收的弟子之流。”徐长封低声自语，没有让金火听到。

此时的金火迷茫过后，连忙向着铁牛部后山跑去。

他要去看看，自己的师尊是否也如这些铁牛部的族人一般，成为了行尸走肉！

展开最快速度，仅仅盏茶时间，金火便来到了这座小山一处隐秘的洞府前，用力一推，一扇厚重的石门轰然打开。

其内一片阴暗，似乎多年无人走动，山壁之上到处都悬挂着厚厚的蜘蛛网。

阴暗之中，似乎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盘膝坐在深处。

金火跑过去一看，此人身穿青色衣袍，慈祥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静静地闭着双目，正是他的师尊青阳上人。

砰！

他跪了下来，对着这似乎早已死去的老者拜了三拜，带着一丝释怀般的哭腔道：“师尊，弟子不孝，来晚了！”

徐长封双眼一眯，灵识在这洞府之中扫过。

不是他对于青阳上人不敬，只是这洞府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

按照金火玉佩碎裂的时间来看，青阳上人分明是在两个月前去世的。

仅仅两个月时间，这洞府中便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这可能么？

这一扫，他的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因为面前这慈祥的老者，赫然只是一具空壳！

好一手金蝉脱壳之法。

他伸手将金火提起，道：“这不是你的师尊。”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摸在了这老者肩头。

果然，体内并无妖气，也无血肉，空空如也。

金火大惊失色，一瞬间甚至起了怒意，但很快想到徐长封的身份，不由得按下了翻滚的情绪，再度端详着师尊的面孔。

冷静下来后，终于，他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师尊对于修为突破之事有着极度强烈的执念，最后若真是突破过程中身死，怎会如此安详？

以师尊的性子，应当是满脸不甘，其中夹杂着一丝绝望才对。

徐长封知道他也察觉到了不对，一挥手，这老者的身躯顿时四分五裂，其中的空白，赫然让金火再度呆愣原地。

如此一来，情况就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他的师尊青阳上人，修炼了炼人成妖的化妖之法，将整个铁牛部化作了一片死地。

事实是这般残酷，与金火记忆中慈眉善目，十分温和的师尊截然相反，以至于金火忽然产生了一种虚假感。

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没错，一定是假的，不然师尊怎么可能会骗自己。

师尊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残忍之事，甚至连妇孺孩童都没有放过！

当年随手救下整个铁牛部，不是因为心生不忍，而是刻意为之，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幕所进行的铺垫？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啊......

他再度跪了下来，只不过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整个铁牛部的族人。

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何时，金火已经是泪流满面。

徐长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当你发现自己以前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当你发现亲手将自己养育成人，如师如父的存在其实是一个杀人如麻、血液冰冷的恶魔，你会如何反应？

金火崩溃了。

“啊啊啊啊！”他痛苦地仰天嘶吼，只觉得一股极致的疼痛袭来，要将整颗心碎成两半。

良久，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脸上涕泗横流。

徐长封这才缓缓叹了口气，道：“他可能并非欺骗了你。”

“这种法门名为化妖之法，乃是妖部所创。你师尊或许也是走投无路，最终被妖部之人迷惑，才走上的这条路。你应该明白，他身有旧疾，大限将至。”

一个对于突破拥有强烈执念，并且即将陨落之人，要做出什么都不应该奇怪。

那是求生的本能。

这么解释，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安慰了。

“妖部......”金火沙哑地喃喃一声，原本死寂的双目中出现了一丝亮光。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当时在玄武部，为何徐长封会突然问起妖部之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若你心中痛苦，不妨去找你师尊问个清楚，至少......他还活着。”徐长封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沉声道。

“走吧，路还长。”

说完，他向着外界走去。

瘫倒在地的金火口中不断地重复着徐长封方才所说的话。

“妖部......化妖之法......妖部......”

他的眼中，也渐渐出现了一丝亮光。

师尊，我会找到你，问清楚。

你究竟是在一直欺骗我，还是被逼无奈。

若是那妖部余孽强迫你去做如此惨无人道之事，我金火发誓会为你报仇，将整个妖部连根拔起！

而若是你真的一直在欺骗我，我也会亲手为我们划上句号。

他的心中，一股全新的信念犹如新生的火焰，重新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这一刻，他不再迷茫。

正如徐长封所说，前方的路还长，还要一直走下去。

过去无法更改，未来可以改变。

金火连忙爬起来，不顾身上的尘土，向着徐长封追去。

“大人，等等我！”

他沙哑着嗓子，却依旧是努力地大吼出声，声音在昏暗的天色中传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