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九、白朵朵、辛十四娘、雄啾啾出了历城县的东门，沿着官道一路往东走。

最初的一段路官道上的人还不少，有行人，有车马，路边偶尔还有商贩吆喝，和赶集似的，也算热闹。可走了半个时辰之后，距离历城县县城渐远，官道上就没什么人了。

不仅如此，就连路都变得难走，到处坑坑洼洼，和之前夯实铺平的黄土路截然不同。

所谓的官道，其实就是黄土夯实之后的大道，和现代偏远乡村的黄土路差不多。可这样的路，放在古代却难得，只有官府出钱出力才能修成，被定为官道。

“官道是朝廷的重要交通线，怎么坏成这样也没人来修？”张四九有些疑惑道。

“应该是无暇顾及吧。”辛十四娘道：“当今天子登基后国运衰弱，旱涝灾害相继而至，百姓流离失所不说，死者更是不可胜计。如今的天下，很多村镇都已经十室九空，大家饱腹都难，哪里还有工夫修理官道。”

张四九陷入沉思，他倒是知道崇祯皇帝登基之后旱九年、涝九年的事情，只不过当时只在书本上看到，所知也不过只言片语，如今真正来到明末才知道实情比书本上写的更加惨淡。

“奇怪，怎么在历城县的时候没感觉到旱涝灾害带来的问题？”张四九觉得好奇。

历城县县城，包括周围所属的几个村镇，甚至长清县等等，百姓生活的都不错，城内城外甚至没几个灾民，这叫张四九觉得诧异。

辛十四娘道：“说来奇特，历城县以及周边的几座县城、村镇神奇地躲过了旱涝灾害，所以百姓的生活依旧，安稳富足。”

张四九心说这不对啊，历城县，或者说济南府所在的地方正好位于黄河冲击平原上，也就是华北平原。明末的时候华北平原一代可是重灾区，怎么自己穿越到这里，情况就不同了？

“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小范围改变了什么？”张四九心中还有些小得意。

这时白朵朵突然止住脚步，扭头朝着官道左边望去。

“朵朵姐姐，怎么了？”辛十四娘好奇道。

辛十四娘这一问，张四九也发现了白朵朵的异常，疑惑地看着她，“朵朵，是发现什么了吗？”

“那边的树林后面有很重的阴气。”

白朵朵望着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的后面影影绰绰仿佛真的有什么。

张四九道：“过去看看。”

三人穿过树林，见树林的后面是一乱葬岗，岗上堆垒着至少三十几座坟包，没有一座立碑的。

方才影影绰绰的就是这些坟包。

“难怪阴气重，是因为乱葬岗。”张四九道。

“不，乱葬岗的那边还有东西。”白朵朵道。

吱！

一直待在辛十四娘怀中的雄啾啾厉啸一声，突然飞落到地上，穿过乱葬岗。

“连雄啾啾都感应到了。”白朵朵道。

张四九三人紧跟着雄啾啾穿过乱葬岗，就见乱葬岗的另外一面是斜着向下的山坡，在山坡的下面是一个村落。

那村落整体位于山谷当中，紧依着山势，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

可是，现在村子里面却没有丝毫生气，别说炊烟袅袅、黄发垂髫，就连一栋完整的宅子都没有。

“废弃了。”辛十四娘道。

“你们仔细看，村子上空有一层阴气凝聚，久久不散。”白朵朵道。

辛十四娘闻言，轻轻皱着眉头，她的双眸闪耀着丝丝红光，惊呼道：“的确，好多阴气，都快聚集成阴云了。”

嗡！

这时被张四九藏在袖口中的斩鬼剑突然传来一声剑鸣，张四九按了按自己的袖口，喃喃道：“看来村子里有情况，咱们去瞧瞧。”

三人一鸡下了山岗。

来到村口的位置，雄啾啾的双翅突然张开，瞪着一双放光的眼睛瞧着左边的房舍。

那是一个破落的小院，甚至连墙都没有，只一个草屋，外面围着木头栅栏。

张四九等三人见雄啾啾这么激动，就朝着小院看去，见草屋的门板已经不知所踪，屋内满布灰尘和蛛网。尤其令人惊诧的是，在屋内的地上，就距离门半米的位置，躺着一具尸体。

准确地说那是一具尸骸，脚朝外头朝里，脚上并没有鞋子，所以张四九等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它脚上的肉已经烂干净，只剩骨头。

“雄啾啾，有什么问题吗？”张四九问道。

吱！

雄啾啾叫一声，声音凄厉，双翅奋力扑腾。

张四九看向白朵朵，“雄啾啾说什么？”

白朵朵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在恐吓。”

张四九皱眉，雄啾啾在恐吓什么，难道那屋子里面有脏东西？

“我去看看。”

说话间张四九进入到那小院当中，白朵朵、辛十四娘紧随其后。

不过雄啾啾却没进院子，就在外面待着，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张四九总不能因为一只鸡的紧张不敢进院吧，不说那骸骨现在没什么，即便有什么，他身怀斩鬼剑和炼妖壶也不惧。

第两百一十四章 骨骸

来到屋子里面，张四九站在骸骨的旁边瞧着它。从骸骨身上的衣服判断，张四九觉得这是一女子，年龄应该不大。因为衣服的颜色还算艳丽，是淡青夹杂着一点红色。

不过这骸骨有些奇怪，头至前胸完整，再往下就空了，而且肋骨处有断裂的痕迹；再就是小腿以上没有，只有小腿、脚的骨头在。

也就是说，这具骸骨是上下完整，中间残缺的。

“这是怎么回事？”张四九疑惑道。

“公子。”辛十四娘沉声开口，指着那具骸骨断裂的肋骨处，“上面有齿痕。”

张四九闻言一愣，蹲下身子仔细辨认，果然肋骨的断裂处有齿痕，不仅如此，小腿断裂的地方也有齿痕，而且尤其多。

张四九只举得毛骨悚然。

按理说张四九闯过地府，亲眼见到了十八层地狱的场景，甚至还到过地狱当中最残酷的无间地狱，而且他还已经是地仙的境界，心境何其安宁。

然而当他看到这些齿痕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些齿痕，是谁留下来的？

“可能，是野兽。”白朵朵淡淡道。

“嗯，可能吧，可能吧。”张四九有些恐惧地点头。

辛十四娘和白朵朵对望一眼，辛十四娘道：“公子，咱们到村子里面看看吧。”

张四九傻愣愣地站起来，跟着两女离开小院。

这一刻，张四九的内心是沉重的，虽然白朵朵说那齿痕可能是野兽，但张四九明白，她只是安慰自己。不过张四九尽量不让自己的心态崩坏，他反复告诉自己白朵朵说的对，那可能真的是野兽留下来的。

然而，当他们三人一鸡走遍了整个村子之后却发现了一些令人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那就是除了之前的小院，村里其他院落的屋内屋外也躺着许多的骸骨，这些骸骨上无一例外地残缺不全，并且剩下的部分上都出现了齿痕。

更让张四九震惊的是，这些骸骨无不属于女人和孩童。

“看来是被一群猛兽袭击了。”白朵朵道：“这个村庄的男人们真怂，自己跑了，留下女人和孩子填塞野兽的胃。”

“朵朵，别说了。”张四九沉声道。

“哼！”白朵朵冷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来挖坑，你们帮我把村子里的骸骨聚集过来，咱们把它们掩埋了吧。”张四九道。

白朵朵和辛十四娘点头，当即施法将全村的骸骨聚集过来。张四九取出城隍金印，心念一动那印就化为方圆十丈，重重往地上一砸顿时震裂开一个大坑。

张四九不叫白朵朵和辛十四娘动手，而是亲自抱着一具一具的骸骨进入到坑中，将它们摆放整齐。

等这一切都结束，张四九用城隍金印震动大地，使地面合拢，将巨坑掩埋住。

带着一丝压抑的心情，张四九和白朵朵、辛十四娘、雄啾啾离开了村落。

当他们站在乱葬岗回望荒废的村落的时候，张四九感慨道：“没想到这里距离历城县不远，却发生了如此骇人的事情，这天下当真乱成这样了吗？”

历城县是一个意外，百姓安居，生活富足。可眼前的村落真正让张四九醒悟，他所处的不是一个盛世啊，这是明末，是崇祯当政的时期，是天下大乱的时代。

“弱肉强食，我见得多了。”白朵朵道：“张四九，我告诉你，当一个生灵只为生存而活的时候，什么道德、伦理、纲常，全是放屁。”

张四九不语，转身奔着官道而去。

辛十四娘急忙跟上去，白朵朵看了雄啾啾一眼，“我们也走吧。”

一人一鸡也跟了上去。

不过雄啾啾始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目中含着一丝疑虑。

当张四九等人踏上官道，继续奔着东边走的时候，村庄内被填埋住的大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那具最先被发现的半身骷髅蹒跚着爬出来，极其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低头瞧瞧身上的衣服，索性将它们全部扯碎，大踏步奔着官道而去。

说来奇怪，骸骨只有胸口以上和小腿骨以下的部分，中间是空的，可是它们之间却仿佛又有着莫名的联系，行动的时候竟然丝毫不乱。

……

……

张四九、白朵朵、辛十四娘和雄啾啾沿着官道继续往东，眼看着又来到一个大的集镇。

这集镇相对于前面的荒村还算是热闹的，道路的两旁有店铺做着买卖，路上也有行人。

只不过行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面黄肌瘦；店铺的买卖也很是萧条，没什么生意。

“劳驾！”

张四九拦住一个和自己擦身而过的男子，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道：“章丘。”

随即迈步离开。

“公子，那边有个小茶铺，咱们进去坐坐吧。”辛十四娘道。

张四九等三人从历城县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会儿已经快到傍晚，再走就天黑了，倒是不如在这个村镇过一夜，明日出发，顺便问问附近有没有发生怪异的事情。

“好。”

张四九点头，带着白朵朵和辛十四娘进入到茶铺里。

眼前的茶铺和历城县的茶馆没办法比，就是一间瓦房，里面摆着六张桌子，连个柜台都没有。

三个人在茶铺里面坐下，小二立即满脸堆笑地过来，在三人的面前摆上大碗，开始倒茶。

“小二哥，我们还没说喝什么呢。”辛十四娘道。

店小二咧嘴一笑，“三位是从城里来的吧？”

张四九点头。

店小二道：“这就对了，我们这里可和城里的茶馆不同，城里的茶馆什么茶都有，可以随便点，到了我们这里就是清一色的散茶，也叫满天星！”

“什么叫满天星？”辛十四娘疑惑道。

辛十四娘是辛家的大小姐，喝的都是名贵的茶叶，自然不知道普通老百姓喝什么。

店小二笑着解释道：“就是各种茶叶的沫子混合在一起，用热水一泡，那沫子在水里一翻滚就和满天星斗似的，所以叫满天星。”

辛十四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道：“虽然茶叶沫子不是什么好多东西，不过取这名字的人还挺雅致的。”

三人喝着满天星，辛十四娘问有什么吃的。

“瓜子、花生是有的，别的就没了，三位要是吃饭的话，我们这里有饼、面条，菜的话就是炒鸡蛋、煮鸡蛋、臭鸡蛋，大葱也有的是。”

“没有肉吗？”白朵朵问道。

店小二道：“家养的鸡倒是有几只，客官们想吃可以给您宰了，但是做法嘛，也就是炖，我们并不会做城里的那种讲究的菜。”

白朵朵摇头，“算了。”

其实像张四九、白朵朵、辛十四娘这样的修为，不吃东西也没关系。只不过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一种习惯，不吃点就好像一天的生活缺点什么一样。

“就给我们煮碗面，大葱炒几个鸡蛋吧。”张四九道。

“好嘞。”

店小二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一会面、炒鸡蛋上来，张四九等三人一边吃一边问店小二话，问他附近有没有出什么怪异的事情。

店小二闻言，面色古怪地看着张四九等三人，“三位，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张四九见状，就知道店小二以为自己等是什么怪人。

张四九急忙道：“我们喜欢听故事，随便问问，拿着下饭的。”

店小二脸上这才重现笑容，道：“原来如此，不过让你们失望了，我们这里实在太小，什么怪事都没有。”

等店小二离开了，辛十四娘低声道：“公子，咱们这样问不行啊。”

张四九点头，“我觉察到了，咱们得想办法叫怪事主动找咱们，不能这样问，否则人家怎么看咱们？”

“好办。”白朵朵道：“张四九，你打扮成道士的样子，打个幡，上面写着‘降妖捉怪’，一定会有怪事找你的。”

辛十四娘眼中一亮，“公子，朵朵姐姐的主意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