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雅文立即来了精神。

“表姨能给我一些底稿么？我要自己做！”说完，小姑娘又对着魏国公世子夫人撒娇：“娘，我这样是不是也算自己能做针线了？”

在徐家，哪怕是嫡女，也要被逼着学一点针线。想不学？不好意思，皇后娘娘那般尊贵的身份，都擅针线，能给夫婿做衣裳鞋袜。旁人觉得徐家出了个皇后，后辈都跟着享福。只有徐雅文知道，家里头的这位祖姑奶奶，把徐家女的能力拔得太高，让她们这些姑娘们，苦不堪言。

这会儿，听见有捷径，哪有不学的？

魏国公世子夫人便问郑世子夫人：“二姑姑，不知贵府四姑娘的底稿是什么？”

那个底稿，助了郑元悠学了半年的针线，世子夫人对此很满意，因笑道：“是老三家的，她说写字还要从临摹开始，做针线一样的道理，就弄了这个出来。”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话题就在徐雅文的插言中，朝着几个大人热衷的方向发展开来了。七七被叫回去取那底稿，还问底稿有多少等等。七七不知这一切在母亲的规划中，傻傻地回道：“不是我娘给的，是宋家小姨母送的。”

宋家小姨母？

众人不解，七七便将宋秋菊的来历说了，还说了她开的绣庄，四季绣房。

魏国公世子夫人闻言，指着徐雅文身上的蝴蝶彩衣，道：“可巧了！月前才从四季绣房，给你这妹妹定的衣裳。你没认出来么？”

七七羞赧道：“我针线不大好，眼力也不够。”

郑世子夫人则不客气道：“老三一家的衣裳，都是她们自制的。她府里有个不输宋娘子的绣娘，根本不用外头来做。偶有一两身四季绣房的衣裳，那也是宋娘子的人情。”

徐七见大家聊得极其融洽，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心下着急，张口就道：“大嫂子——”

才起了个称呼的徐七，被站起来的定国公世子夫人逼退了所有的话语。定国公世子夫人却不算完，板着脸，不着痕迹地靠近徐七，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劝七姑娘消停消停。大家都不提你口内之事，那是给徐家面子——你不拿徐家的面子当回事，那也要看徐家，看定国公府允不允！”

“珍珠，你陪着七姑娘。”

站起身子的定国公世子夫人，直接将身边第一丫鬟放到了徐七的身边。气得徐七柳眉直竖，秀丽的脸庞，因失了先前的温婉，失色极多。

原本欣赏她的郑家女眷，见了这样的徐七，心中倒也明白徐七为何还未定亲。姿势貌美，眼高于顶——而真正角色的郑七七，却是打骨子里露出的温顺。虽无郑家血脉，到底是郑家养的人，着实不错。自从郑智高升为伯，郑家宗房便接纳了郑智为郑家人这件事，对其和蔼了不少。

七七习惯了郑家人温和的眸光，也一直记着母亲的话。

“我们家厉害了，这些人都会待我们友好；我们如你二伯那般，自己都立不住，便是亲人，也会冷眼相待的。想让自己成为最瞩目的人，那便要有足够的光。月亮借太阳的光，虽然美丽，但照明不知，人们才会选择了夜里睡着，白日耕作。”

所以，这些人待自己如何，并不需要特别放在心上。与徐雅文、魏国公世子夫人闲聊的七七，还能抽点功夫来琢磨别个的眼光和深意。尽管如此，七七还有一事不明。徐七，她为何会骗自己，还要在三姐的好日子里，闹将起来？

七七想找徐七问个明白，可惜，徐七已经被人看住。熬到客散，七七才有空问人。

“你管她那么多干嘛？这种在我好日子闹事的，你见一次给我收拾一次。”郑元悠是第一个被问的人，她的回答，相当暴力。

对此，七七认真道：“徐七表姐有点傻，收拾了傻子，也没意思啊。”

“哈哈哈哈……”

郑元悠的笑声恣意，神采飞扬，一点儿待嫁娘的模样都没有。世子夫人虎着脸瞪闺女，随即笑着对七七道：“一会儿家去问你娘吧，方才的事我都跟她说了。她约莫是看出徐七的意思，有她自己的主意，你问问便是。还有一桩，今日你答应给雅文送的那些底稿，可别忘了。”

“嗯，我明日便叫人送去。”

郑智一家家去后，七七不顾父亲的白眼，强行与母亲回屋，自然把白日的事说给顾遥听。闺女大于汉子的顾遥，听了七七的表述，先赞其白日表现：“不哭不闹，不怒不喜地对待外人，这个最出色；有事说事，不叫自己吃亏，这个第二好。”

七七眨眨眼，眼中含笑，明显很高兴。但是，她眼中流露的等待，等待被批评的样子，使得顾遥立即改了主意。她今日，只说姑娘的好，不说孩子做得不好的地方。

“至于徐七这种傻女孩，你说的对，收拾了也没意思。她那点小心思，真当别个看不出来？一个除了脸蛋好看，还会针线的普通姑娘，还想坑我闺女，也不看自己有几两重！”顾遥难得无赖地轻哼，仿佛，她今日的放纵，全是为了替七七教训徐七。

七七惊讶得着母亲，无言片刻后，小姑娘做起了老好人:“徐七表姐也是可怜的，这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想送三姐姐名贵的礼物又没有，才这样做的……嗯，我想是这样的。”

七七越说越觉得对，当真认为徐七很可怜了。

“闺女，今儿娘教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她见我和你大伯母一样都是庶女，却能嫁个好人家，就想了许多歪心思，目标要像我们一样，成为被人尊重的存在。但是，我和你大伯母，一开始便被人敬着么？”

七七飞快得摇了摇头。他们一家才从辽东回来两三年，之前的日子，很苦。不过，七七觉得那时候也很开心。至于大伯母那里，三姐姐说了，先前大伯母回门都不去两个国公府的。是祖父封侯后，大伯父成为一品的候府世子，徐家两公府，才给大伯母下的帖子。

但事实上，因七七年幼，顾遥还有好多事没和她说。想了想，便又捡两房事说了一些。说到深夜，说到郑智忍无可忍，还没告诉七七，徐七这事，是她顺手利用了一把。还有，需要七七接下来要做的正事，也没来得及说。

因天色太晚，顾遥只得说了句“娘还有事和你说，明儿天明就过来”，便亲自把七七送回房，才又折回来陪郑智这个“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