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不斩
作者:果安之 | 分类: | 字数:111.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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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日长大
无双城内,有一家名为回春的医馆。医馆不大,坐诊的胡大夫却是声名远扬,一身医术确实称的上是妙手回春。平日里来往江湖人士常来无双城落脚暂住,医馆自然少不了生意,胡大夫的生活可谓是有滋有味,悠游自在。
直到那个少年背着那个少女出现在了他的门口。
他开门后,那少年直截了当的说了三句话。
“我没钱。”
“她快死了。”
“你要救她。”
还不等胡大夫作出回答,少年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想起那天,少年跌倒时仍是直直向前倒下,把自己垫在了少女下面,胡大夫还是忍不住唏嘘起来,果然还是年轻人的感情来的更为真挚一些。
屋内,吴央守在床前,正拿小刀削着一颗苹果。苏沁窝在床上,静静躺着,并不说话。
“胡大夫是个好人,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来报答他。”吴央笑着说,然后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
苏沁接过来,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糊道:“石头,你说流氓不会有事吧?”
吴央无奈的笑了,说:“这是你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放心吧,他福大命大,被刘琮琤带走,说不定还能把人家给拐跑了呢。”顿了顿,他又说:“他如果出了巫山,应该会来这无双城吧,我们就在这里多呆些时日,等他前来,再一同出发。”再顿了顿,他声音低沉了起来,道:“十天……不,半个月之后,他若还不来,你先去长青门找柳门主,我再进山去寻他。”
苏沁勉强一笑。
那日吴央背起苏沁离开,遍地尸体独独少了楚羽与刘琮琤二人。他们这才大胆猜测楚羽并没有死,而是被刘琮琤出于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带走了去。
“如果他们出了山,也有可能直接奔去长安城。”苏沁忽然说。
吴央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轻声问道:“沁儿,你跟刘琮琤是什么关系?你说过你家是长安城的,被人迫害才四处流落,你……与那刘琮琤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
屋内静了下来,两人对视,却都不置一词。良久之后,苏沁才轻笑开口:“石头不是呆子,还是很聪明的嘛。”
吴央耸了耸肩。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认得她,她却已经不认得我了。只是我没想到,她真的还记得……”
……
十二年前,长安城,苏府。
“听好了,这次玩江湖游戏,还是由我来扮演天下第一!”一个身着蓝色衣襟的小姑娘威风凛凛地站在一座假山之上,双手叉腰,冲着下面三四个同龄的小孩子颐指气使。
“哼,凭什么?这里可是我家!要当天下第一也应该是从我苏府里的人当!刘琮琤你快给我下来!”淡黄衣衫的小姑娘忿忿喊道。
“怎么?不服?那苏沁你来跟我比划比划呀,谁打赢了,谁就来当天下第一!你要是不行,其他谁来都可以!苏润?还是曹班?”
“哼!一个姑娘家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打!”小苏沁哼了一声,但显然是有些心虚,不再冲着刘琮琤吼叫,转头对身后两个小男孩问道:“听见没有?挑衅到我们家头上来了!你们两个,谁上?”
见他们一个抬头望天做茫然状,一个低头看地做沉思状,苏沁气得冷哼一声:“没出息!”
两个男孩一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叫苏润,是苏家少爷,也是苏沁亲弟弟。而另一个小男孩一看就是鬼精鬼精的,两个眼珠骨碌骨碌的乱转,就从没有停下来过。这个男孩叫曹班,是苏沁的父亲捡来的孩子,自小在苏府中养大,略大一些后被苏沁的父亲收为徒弟,研习各类器械图纸。
言及至此便不能不提到苏沁苏润之父、苏家家主苏穆了。苏府百年前便在长安城内安家落户,城内百姓对于苏家人的来历众说纷纭,可就连苏府中人都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并不是故意隐瞒,而是真的不知道。苏府连同仆从下人近百余人口,据说只有家主才能知道这偌大家族,究竟是从何而来。
百余人口,苏家每代的直系血脉却只有不到十人。由此便可引出苏家的立足之本——铸造。长安城中,但凡是兵器店铺,每一块门楣匾额之后,都会印刻有一个虽然渺小,却坚定存在的一个“苏”字!苏家,正是长安城内所有铸造行业商铺的东家!
曾有百年前六人入城,以一间街角处不起眼的铁铺起家,百年沉默的打拼与壮大,到如今的几十名工匠学徒,苏家已经拥有了相当客观的财力。虽与江湖名宗名门、城主豪阀不可相比,但在长安一城之中,苏家却已有足够分量。苏家每任家主为人都十分宽厚随和,所有的学徒与工匠都可入住苏宅,既是家丁,又是家人,这才有了当下的局面。且苏家现任家主与长安城主刘天南相交莫逆,所造铁器、兵器等品质又极为上等,故而深得长安城百姓尊重。
有人猜测苏家是否与四门三宗之一的唐门有关联,毕竟唐门向来以暗器毒药着称于世,铸造也自然为江湖执牛耳者。可百年来不见任何唐门中人出现在长安城中,未曾听闻苏家与唐门有过来往交集,人们也就渐渐打消了这些猜测。
在苏沁刘琮琤几个孩子在苏宅中四处跑开玩起来的时候,苏穆正在书房中负手而立,凝望着挂满了一整面墙壁的图纸,怔怔出神。
“苏家这百年来,以铸造为业掩人耳目,就在钻研此物,终究不知是福是祸。但先祖遗志,不可违逆。好在初步原理我已了然于胸,曹班那孩子脑袋又聪慧,最多再有两代人,这东西就可以真正现于人世了。”
听到苏穆的喃喃自语,坐在一旁椅中的妇人几番犹豫,终究还是开口道:“老爷,真的要把这东西托付给曹班那孩子?虽然他是我们捡来的,可我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只不过这东西实在太过敏感,那孩子的性子是不是太跳脱了些?”
苏穆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踱到妇人身后,将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是啊,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可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又有多少人能始终如一、从不妥协?沁儿是个姑娘,我不想让她承担那么多的责任;润儿性子太过柔弱,还不如沁儿果敢。只有班儿,虽然性子是跳脱了些,可是鬼主意多,头脑灵活,而且不怕担事。这东西,也就只有他能接手了。”
妇人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了苏穆怀中。半晌,她又说道:“也可能我们这些考虑都是多余的呀,只要老爷继续研究下去,要不了几年这东西就能做得出来。”
苏穆苦笑道:“夫人啊,你还是太天真了。且不说这东西本身就是禁忌,找个传人都需要慎重至极,单单是那危险的研究过程,已经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了。研究越往后越危险,甚至错一步我都可能命丧黄泉。况且,张白衣那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闯入我的密室之中,见到了我的笔记。我虽以言语含糊带过,可他也是精通此道,说不定便被他看出了倪端。张家把持长安各大赌场青楼,连城主都不敢对其下手。所以啊,前路未卜,准备工作还是要提前做好,说不定哪天我就……”
“老爷你别说了。”苏夫人眼眶已经泛红,她低声喃喃道:“我真想一把化水散喂给你家那所谓先祖,发什么神经研究这种物件儿,偏偏你们一家人又都是死守规矩的迂腐东西……”
苏穆忍俊不禁,而后心中渐渐泛暖,紧紧将椅中人搂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你本来是那么出众……不过你现在更美。”
苏夫人闭上眼睛,几滴泪滚落下来,脸上却渐渐有安乐神情浮现。两人依偎,屋内渐渐静了下来,不再有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分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苏穆再次负手,渐渐抬头,面上趋于淡漠,威势自起。
他淡淡道:“张白衣,既然来了,何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轰然一声屋顶坍塌,一把长刀泛着冷光直直朝着苏穆头顶怒劈而下!
……
为什么这么吵,难道又是曹班那小子想出来的歪招骗我出去?哼,我才不上当呢。
嗯……怎么还有喊杀声?
要不还是出去看看?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他们家的老魏头?
嗯不就是捉迷藏吗,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出去看看。
刘琮琤从某处犄角旮旯里爬了出来,然后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残肢、鲜血、燃烧的主宅,浓郁的黑烟。
抱着苏润尸体的苏夫人的尸体就在她的眼前。不远处苏穆睁大双眼躺在地上,心口插着一把冷厉的长刀。
刘琮琤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
一个蒙面黑衣人身受重伤,在地上翻滚嚎叫。
刘琮琤走上前去,怔怔地捡起地上的一柄短剑。
一剑刺下。
风声呜咽,一声惊呼在耳边响起。刘琮琤回头,看到了刚刚赶来一脸惊怒的父亲。
刘天南颤抖着将刘琮琤搂进怀中,看着不远处好友的尸身,他喃喃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
老管家背着晕过去的小女孩,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城的某处黑烟滚滚,转身进入了深山老林。
小男孩搂紧了怀中的几摞图纸,强忍住眼泪,想起师父最后对自己的交代,脸上浮现了一抹狠色,就此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刘琮琤终于忍耐不住,在刘天南怀中嚎啕大哭,不断地说着:“爹,我要学武,我要学武……”
那一天,三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日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