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里，楚烨一边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边爱屋及乌地宠着岳父悔棋。

前面龙庭里，那个小李村的村民孙民，一瘸一拐地和两个神色紧张的中年人进来了。

三人才刚进来，就抖着腿跪下了。

这满庭都是三品往上的大员，龙椅上还坐着高高在上的帝王，三人只是平民，哪儿能不慌张？

孙民毕竟是考过科举的，稍微还好一些，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声线微微有些颤抖：“秀才孙民，拜见诸位帝君和诸位大人！还请帝君和诸位大人，为孙民做主啊！”

他的身后，那两个村民连连磕头，口中慌乱称呼着拜见帝君拜见官老爷，都不敢抬头。

楚帝温声道：“起来吧，往前面站着，两位阁老和诸位大人有话问你们，你们不用怕，只要不说谎就是了。”

他郑重道：“放心，朕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孙民忙叩拜：“谢帝君！”

两个村民慌乱跟着继续磕头：“谢谢帝君！谢谢帝君！”

因为楚帝声音温和，三人都放松了不少。

孙民先站了起来，又叫了两个村民：“二叔三叔，帝君让我们站到前面去！”

两个村民腿软，半晌才战战兢兢站起来，跟着孙民往前面去。

等三人站稳，林业便问：“孙民，可是你要状告帝姬林妍杀害你父亲？”

孙民猛地红了眼眶：“是！”

林业问道：“你可知道，平民状告皇亲国戚，是要先挨板子的？”

孙民踉跄着跪下：“哪怕是杀头！是活剐！我也要状告那林妍谋财害命！”

他如此坚定，那两个村民却慌了。

“我，我们也要挨打吗？”

“来的时候没说这个啊？该不会把我们打死在这儿吧？！”

林业温声道：“你们不是原告，只是来作证的，不用挨打。”

两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孙民挺直了背脊：“还请大人这就行刑吧！等打完了，求大人一定要为草民做主！”

闻华出列道：“启禀帝君，两位阁老，这孙民之前被人多番殴打，身体十分孱弱，恐怕受不住这庭杖，不如……”

林妍挑眉道：“不如就让闻大人帮人帮到底，替孙民挨了这顿打吧！”

闻华一愣。

林妍道：“庭杖是朝廷法度规矩，不能破坏，但法律之外自有人情，倘若有闻大人这样的高官，愿意替孙民这等平民挨打的话，开恩一番，想必天下人也能理解。”

林业看向了楚帝：“帝君……”

楚帝温和点头：“闻大人急公好义，只要他愿意，朕就破例一次！”

众人于是全都看向了闻华。

闻华觉得自己简直是哔了狗了，他常年读书没有锻炼，也是一个文弱书生，哪儿能挨得起这顿打？

可帝君都说了他急公好义，他要是否了，这名声……

孙民义愤填膺：“这本是我孙民的事，哪儿能让闻大人替我挨打？！你纵然身为帝姬，也不能这样伺机报复，伤害好人！”

林妍看他眼睛里满是刻骨的仇恨，微微眯眼，淡淡道：“你身体如何，想必大夫已经与你说过，我的确是怕你挨不过被打死了，接下来便死无对证。

当然了，你若是非要替闻华挨这顿打，那就只管替好了，毕竟这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闻华：“……”我可去你娘的！你怎么那么会说？！如今倒成了这孙民要替我挨打了？！

他骑虎难下，略微深呼吸后，沉声道：“回帝君的话！臣愿意！孙民被人害成这样，已经够凄惨了，臣想帮人帮到底！”

他这话一出，孙民热泪都下来了：“大人！大人您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啊！小民何德何能……”

闻华沉声道：“好了！不要说了！本官来替你挨这一顿，你只管专心致志地伸冤就好！”

说罢，径直走向了外面，去领打去了。

自有侍卫得令去杖责闻华，就在龙庭下面的台阶处。

因为距离不远，众人便听见了那沉闷的响声，以及闻华后来控制不住的闷哼。

孙民眼泪哗哗，盯着林妍的目光堪称怨毒。

如归目光能杀人的话，他大概要让林妍千疮百孔还不死了。

林妍半点儿也不在意他的怨恨，神色始终淡淡的。

这个孙民的仇恨是真的，也就是说，他真的因为卖地的事情被打断了腿，还死了父亲。

她很耐心地等着，等到闻华被侍卫架进来，便耐心地等接下来的招。

闻华挤出一抹笑容，安抚孙民道：“我没事，你放心，我，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这般惨烈，越发衬得林妍不像是个好人了。

孙民闻言，眼泪掉得越发厉害了：“闻大人！”

林妍不得不开口打断两人的深情演绎：“快点儿说正题吧，后面还有很多大人排队等着告我呢！”

孙民：“……”

闻华：“……”

文武百官：“……”

林业咳嗽了一声：“孙民，本官问你，你可认得帝姬林妍？”

孙民厉声道：“自然认得！就是这妖女！”

林业沉声道：“在确定结案之前，她都是帝姬，不该受你辱骂！孙民，你既然有功名在身，就应该知道君臣之道，尊卑之分。

本官念你是初犯，此次不予计较，若有下次，本官哪怕怜悯你遭遇悲惨，也要维护皇室尊严，你可明白？！”

孙民满腔怒火，却也知道此事的确是自己莽撞不占理，他要状告之人贵为公主，恐怕只有帝王才有资格呵斥训问，自己不过是个平民，的确不能以下犯上。

他压抑道：“是！草民记住了！”

他深呼吸：“草民认识这位帝姬，她叫林妍，就是她，害得草民家破人亡！”

林业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林妍亲自杀了你爹吗？”

孙民隐忍道：“虽然不是林妍亲自杀了我爹，但却也是她纵奴行凶，让她手下的爪牙杀了我爹！”

他梗着脖子，大声道：“草民绝对不接受这位帝姬说一句不知道，便随便推出一个奴才来顶罪！

那些奴才打死我爹的时候，打断我的腿的时候，都说得清清楚楚，帝姬在帝都势大，要是我敢再惹事，就让我死得悄无声息的！

他们说得很清楚，帝姬向来眼光高，就单单只看上了我家的地，非要拿到手不可，让我识相点儿，否则就让我下去陪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