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注的话怒而出口，说完了，他自己就先黑了脸，狠狠瞪了褚云涵一眼，转身就走。

林妍伸手拽住他一片衣角，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确定陆注站住了，才转头看她爹：

“爹，对方人多势众，或许我们需要师伯帮个忙？”

褚云涵冷哼了一声：“弄得跟我们求着他似的。”

虽然说的是狠话，但眼底的情绪，分明已经软和了下来。

林妍看得出来，陆注的话，她爹这是信了。

她于是笑眯眯看陆注：“师伯帮帮忙呀？我请你吃肉喝酒，管饱的那种！”

陆注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扬，又很快克制下来：“既然是妍妍诚心诚意……”

褚云涵翻了个白眼：“太勉强就算了。”

他伸手把女儿的手抓走：“妍妍我们走。”

陆注瞪了褚云涵一眼，快步追上两人，冲着褚云涵龇牙冷笑了一声：“我跟我大侄女儿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他对挤出一抹不太熟练的笑来，对林妍道：“一会儿你看看要杀谁，师伯帮你动手，听闻你之前被人算计，身子不大好，不如好好养着。”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开始絮絮叨叨：“可千万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耐造得很，不然等老了的时候百病缠身，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林妍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位看起来清冷无比的剑客，竟然是个唠叨嘴。

他一路说着出了孟府，直到进了酒楼，都还在跟林妍说养生，交代她一定要小心保养。

林妍又好笑又无奈，她感觉得到，他爹显然快被念叨炸了。

林妍笑眯眯把菜谱放到了陆注面前：“师伯看看想吃什么。”

陆注这才住了口，认真开始看菜单。

世界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厢房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但能听见外面的声响，充满了凡尘俗世的喧嚣，竟然有些宁静的味道。

褚云涵眉头的不耐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宁静。

林妍看得出来，她爹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讨厌陆注。

老一辈的是是非非，年少轻狂，以及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早就不是三句两句能够说得清的，谁欠谁，也不是谁都能够辨得明白的。

林妍笑眯眯拿膝盖撞了撞褚云涵，见他看过来，就做了一个鬼脸。

褚云涵一下子就笑开了，眉眼间全是温柔。

陆注抬头看了过来，也跟着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吃罢饭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

陆注摩拳擦掌：“走吧，杀人。”

周围有人听见了，猛地转头过来看他，被陆注冷冰冰的眼神一扫，瞬间吓跑了。

林妍嘴角微抽，忍笑道：“师伯，大秦律法森严，我们不能乱杀人的。”

陆注嘴角微抽，险些要忘记那天这小姑娘踹断杀手脖子的事儿了。

褚云涵不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恐吓我家乖囡吗？”

陆注觉得此人非常不可理喻，直接越过他，小声问林妍：“杀完了我来善后，这样可还行？”

林妍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谢谢师伯，师伯真好。不过我们还是先抓人审问，然后交给当地官府，让官府来当众斩杀，以儆效尤吧。”

她认真道：“其实之前我说的都是气话，对这种想要叛国乱国的人，乱用私刑，哪里比得上昭告天下更能以儆效尤呢？”

陆注：“……”

你这是想要以儆效尤吗？

你这分明是，想气死陆源吧！

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点点头道：“好说。我和你爹来动手，你等着看就好。”

为了不让他再唠叨一遍养生大法，褚云涵提议道：“迟则生变，咱们这就去吧！”

一把抓了女儿背在背上，扔下陆注就跑了。

陆注面无表情地立刻追了上去。

三人这一去，就直接忙到了第二天正午。

这期间，孟府热闹得仿佛捅了马蜂窝，孟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只能被挡在孟欣然的房门之外。

童家派来给孟欣然守门的，是两个九品的高手，但凡有人有闯门的意思，他们就把人往死里打。

孟欣然的那些手下，好不容易夹缝求生地从窝点里跑出来了六个，却有五个都死在了孟欣然的门口。

剩下的一个去找了孟猎，但孟猎只是孟欣然的助手，他手中没有任何权限去指挥那些人。

他只能把那人先稳住藏好，然后试探着去了孟欣然那儿。

他不是不怕打扰孟欣然休养，可他更明白，如果孟欣然的这些手下都出事死光了，孟欣然也活不了。

但，一切都是枉然。

林妍做事向来快准狠，而且绝，他险些死在了那两个九品的手下。

拖着重伤的身体呆坐在院门口，孟猎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

直到有下属来通知他，说是楚烨已经到了城外，他才陡然跳起来，踉跄着翻身上马，往城门口冲去。

他冲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骑马回来的楚烨。

孟猎第一次感到见这人能如此高兴，跌落下马，又忙忙爬起来，冲到了楚烨马前：“师兄！！！”

楚烨连忙勒停马匹，翻身下马将他扶起：“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孟猎眼眶一酸：“师兄终于回来了！快想想办法吧！师妹快死了！”

楚烨眉头一凝：“林妍不会食言。”

孟猎张口欲言，却忽然觉得后背一痛，不受控制地便朝着前面趴了下去。

楚烨手伸出又猛地僵住，一时间竟是进退不得。

林妍拍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扬起了下巴，笑得像是个欺负良家的恶少：

“干什么？胡搅蛮缠，颠倒黑白啊？”

孟猎猛地转身：“你跟踪我？！”

林妍嗤笑一声：“别说我没有了，我就是有，你能把我怎么的？”

孟猎只觉得窒息，顿了顿，哇地喷出一口血来：“你！欺人太甚！”

林妍冷笑连连：“我就是欺负你了，你能怎么的？……站那儿别动！”

这最后一句，却是对楚烨说的。

想去扶起孟猎的楚烨无奈站住，转头看她，乍一看面无表情，但头顶金灿灿的颜表情里，却写满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