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一个“喷”字，把年轻的御史气得脸都绿了。

他怒声道：“你！你简直有辱斯文！当着帝君的面儿你便敢辱骂御史，可想而知，心中对帝君必然半点儿尊敬也无！”

林妍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年轻御史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停了下来，结巴道：“你，你自知理亏，哑口无言了吧？”

林妍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跟帝君和满朝文武一样的好素质，等你咆哮完了，再继续说正事。”

年轻御史愣了愣，继而猛地涨红了脸：“士可杀不可辱，林妍……”

楚帝不耐烦地呵斥道：“住口！退下！”

他身上还带着伤，又要强装无事地坐在这儿操控全局，今日的耐性差了许多：

“满口君臣君臣，岂不知林妍为帝姬，你于她而言，也是臣？！没有尊卑的东西！安静些听林妍说完！”

年轻御史这会儿脸红得快要滴血，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灰溜溜地缩回去，再不敢冒头了。

楚帝冷声道：“今日，所有不必要的指摘攀扯都不必说！有证据的说话，没有的闭嘴，再在言语上纠缠，就都给朕滚回去出家念经去吧！”

满朝文武无不噤若寒蝉，齐齐行礼领命。

禁军小队长王苏脸色隐隐有些发白，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总觉得刚刚帝王扫过来的眼神，格外地冷。

王苏忍不住悄悄擦汗，跪得更趴向地面了。

楚帝冷冷瞥了王苏一眼，看向林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林妍冷静道：“臣没有什么要说的了，童先生是受臣女的嘱托，在宫门口帮臣看管李松等人。

如今出了岔子，还被人如此污蔑，臣只是想最后问一遍这位小队长，你的意思是——

你们全部守门禁军，都确定是童先生杀人灭口，没看到李铭刺杀李松，是吗？”

王苏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不敢说什么确定不确定的，只是看到了这位老先生忽然动手杀了李铭！”

林妍步步紧逼：“我今日必须要个确定，不要半点不确定，你想清楚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意思是，你亲眼看到童先生先动的手，是吗？”

王苏咬牙：“没错！”

林妍又问：“你还说，你看到童先生对着马车里的李松做了刺杀的动作，是吗？”

王苏冷汗直流：“我……马车里的情景我怎么可能看得清？我只是从结果推断出来他……”

林妍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就没有亲眼看到童先生做刺杀的动作，是吗？”

王苏被她清冷的目光看着，总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灵魂，仿佛自己的每一块骨头和血肉，都在这少女的目光下被分析得清清楚楚，容不得半点儿藏污纳垢。

他忍不住心慌起来：“我，我是没看清楚，但李铭是看到他动作怪异，才走过去的！所以我猜想……”

林妍再次打断他：“我不要你猜想，我要你亲眼看到的细节！你说李铭看到了童先生行为奇怪。

是李铭告诉了你，然后去查看？还是你自己觉得李铭觉得童先生举动奇怪，所以才去查看的？”

王苏瞬间有些脑筋打结：“是……是……”

福王忽然开口道：“想也知道，必然是他得到了报告，这才知道李铭的想法，否则岂不是一切都成了无端猜测？

况且，宫中禁军向来军规森严，任何行动都要请示上级听指挥，李铭要想去查看，自然会提前报告王苏！”

王苏混乱的思路顿时清晰起来，连连点头：“正是这样没错！李铭第一个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还听见了惨叫，又见这位老先生一直看他，这才察觉到不对的！”

他一边说着，看着林妍的目光就忍不住恶毒了起来。

都是这贱人步步紧逼，处处引诱，他才会险些中了她的全套，自己把自己活生生套死！

王苏厉声道：“帝姬步步紧逼，处处给我下陷阱，若非早跟这位老心生有所预谋，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

林妍忽然笑了一下：“可能你不大理解，但，人跟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王苏：“……”

虽然没证据！

但，老子确定她就是在骂老子傻！！！

他气得直喘气，正要寻话怼林妍，却听林妍淡淡道：“也罢，既然你觉得我问快了是欺负你笨，那我便问得慢些。”

王苏：“……”

他并没有觉得被体贴到，反而额头上青筋暴起——她竟然直接就说出口了！竟然直言他笨！！！

林妍不等王苏气成河豚，就又问了：“你说李铭听见了惨叫声，便向你报告要去检查，可对？”

王苏脑子转了好几圈，点头。

林妍问：“你可知童先生是后天境高手？”

王苏忖度了一番：“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林妍点点头：“除了李铭，你们其他人可听到了惨叫吗？”

这一次，王苏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除了李铭，没有人听到。”

他其实想点头，但他很清楚，一旦他点头，就回答不了林妍接下来的询问——

既然都听到了童书言在宫门口行凶，在不知对方根底的情况下，怎么敢叫李铭一个人去查看？禁军不单独行动的规矩，难道是开玩笑的吗？

所以，他只能摇头。

可他不知道，就是这一个摇头，让他接下来，兵败如山倒。

林妍听到这儿就笑了：“既然只有李铭一个人听到了所谓的惨叫声，那这叫声得多小声？李铭所站的位置，是最靠近童先生的吗？

还有，李松被送过来的时候，还十分活泼跳脱，他被人捅了心脏，竟然不大声惨叫，难道是他自己要配合童先生杀他吗？

又或者，是童先生捂住了李松的嘴？那童先生，是撅着屁股，脑袋扎进车厢里杀人吗？”

她的语速很慢，每问一个问题，就停顿片刻等待王苏的回答。

可王苏哪里能答得上来？

他只能满头冷汗地瞪着林妍，眼睁睁听着她越问越细，越问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