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口说了地道之事之后，林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他之前在地牢里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后来宋茜然为了利用他争取时间，又用蛊虫激发了他的生命潜力。

可以说，林擎如今的身体，已经破败到不能承受任何刑罚了。

但这世上并非只有非要打疼才能逼问的刑讯手段，只是，这事儿不能由林妍这个女儿来。

世情如此，再加上又答应了林松，所以，虽然很想拿到林擎的口供，林妍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等雀明和云卿的时候，她很有耐心地给林擎治病疗伤，神态安静自然，仿佛她跟林擎之间没有任何仇恨一样。

林擎到底憋不住：“你就不想问问我什么？”

林妍认真想了想：“倒是确实有想问的，你饿吗？”

林擎：“……”

他被气笑了：“林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妍笑了笑：“所以，你饿吗？”

林擎脸上的肌肉狠狠颤了颤，正要说话，就见外面有人快步冲了进来。

是林二爷，林松。

林松嘴唇都有些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本是答应了林妍要约束林家族人，所以出门寻找外面的人，安排生意等事务，没想到忽然就封了街，等再回来，一路所见所闻，都吓得他浑身只哆嗦。

幸好。

他哥还活着。

林妍也没事！

林妍挑眉：“如你所见，不用旁人破家，爹娘就自己把林家拆了。”

林擎怒道：“胡说八道！”

林妍冷笑一声：“难不成影卫和武备堂那些叛徒，是一天之内就被人给收买了？爹哄傻子玩儿呢？

这要不是你亲自下令，插手武备堂事务，让里面偷偷摸摸塞人，他们能反应怎么迅速？反叛规模能这么大？”

林擎顿时一阵语塞，脸色铁青。

林松已经从这短短的对话中判断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生生被气笑了：“大哥原来从头到尾都不信我？”

林妍笑道：“二叔也不用生气，其实算算最后二叔选择了我，爹他当初安插人手，以己度人，也随暗示有点儿作用。”

林擎和林松脸皮齐齐抽了抽，前者被气得险些吐血，后者则脸色涨红，接着陡然冷静淡漠下来。

林妍给林擎嘴里扔进一颗培元固体的药丸，等他咽了，这才笑眯眯道：

“可见人有自知之明还是好的，爹定然是本心也知道自己不顶事儿，难以服众，才会这么防备着二叔。”

林擎气得大叫：“林妍！你休要得意忘形！……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当然不是为了防备亲弟弟，只是上面人要求他上船的时候，一定要守规矩，所以才留下了上面派来的人罢了。

但这些，如今全部都为宋茜然做了嫁衣裳，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因为林妍渐渐崛起，上面竟然就如此干净利落地抛弃了他，选择了宋茜然。

林擎想到这儿，脸色不由自主地狰狞了起来。

林妍懒得搭理他，把东西收拾进小药箱之后，让林一亲自看着林擎，自己则叫了林松到一旁讲话。

林擎喝道：“林松！”

林松转头看他，眼眶湿润：“大哥。”

林擎厉声道：“林松！林松！哪怕是我死了，林家也绝对不能毁了！”

林松眼眶通红，呼吸沉重：“我明白的，大哥。”

林擎竟是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林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林擎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了。

林妍瞥了林擎一眼，有些好奇：“要是我把林家毁了……”

林擎猛地睁开了眼睛：“林家因为我就要的没落了，林妍，我书房的论语里夹着一个方子，我用这个方子，来还你给林家留下血脉！”

林妍挑眉。

这会儿，他倒是愿意把验证团子肩膀上刻痕的药方拿出来了。

她轻轻笑了笑：“当真，是肩膀上吗？”

林擎嗤笑了一声：“你猜对了，不是肩膀，是大腿内侧。你去吧，去找，倘若找到了，算是你们的缘分！”

林妍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只是这份笑容中带着清冽的戾气。

团子是个男孩子，如今都已经四岁多了，再往后，他会更大，那刻痕既然被刻在大腿内侧，哪怕孩子在自己眼前，自己又如何能够验证？

林擎，他哪怕是留后手，都这样充满了恶意啊。

林妍想了想，问道：“你恨我吗？为什么呢？”

林擎冷冷盯住了林妍的脸：“我不恨你，你自小就是个极乖巧的孩子。只是可惜，有些恩情太大了，我还不起。”

大恩不言谢，要么以命相报，要么，要了对方的命。

林妍被逗笑了：“你说得对。”

林擎紧紧盯住了她：“林妍，我再告诉你一句话，你答应我，替我照顾好林家能活下来的人。”

林妍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林擎一字一顿道：“那个人，位高权重，计谋无双，一生之中什么都不在乎，唯有情之一字，放不下，已然是疯了。”

林妍若有所思，还待再问，却见林擎的脸色急速灰败下来，顿时神色大变。

林松惊呼：“大哥！”

两人齐齐上前，却见林擎七窍流血，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艰难起来。

林妍神色凝重地迅速翻开针包，却被林擎抓住了手腕。

林擎艰难道：“不用费力气了，没必要。宋茜然……宋茜然到底不会让我活着，好凭借子母蛊的联系……找到她。”

林松悲愤交加：“大哥别说话了！妍妍总会有办法的！”

林擎摇头：“没……没必要费力气了。子母蛊的作用，我……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他喘了喘，脸色因为缺氧儿迅速青紫：“林妍，照顾好……荫儿！别，别往下查了！那个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打量的鲜血从喉咙里涌出，彻底堵严实了他的喉管。

林荫痛哭着踉跄过来，只来得及看到林擎艰难冲她一笑，便见林擎猛地抽了抽，脸色扭曲了片刻之后，再没有了动静。

“……爹！！！”林荫大叫着扑了过来，要不是林松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她大概要直接摔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