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家跟秦家不同，受文化民风影响，西戎的雀家，比大业的秦家，更多了几分肆无忌惮和凶狠。

比如，雀明做得出来假装内讧的事，不惜让儿子践踏自己，也要杜绝林妍利用雀家的可能。

但这事儿放在秦芍身上，秦芍就不会。

业国文化细腻，很有几分文人情怀和逻辑，他会顾虑朝堂顾虑江湖，顾虑杏林医道的看法等等。

所以，秦芍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秦家能跟林妍撕开关系。

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楚烨还是云卿，对秦芍可以放心用，但对雀明，却一致决定要保持最大的戒备心。

雀家就仿佛一头会随时弑主的恶犬，养得好了就是好武器，养坏了能把自己给咬了。

林妍对此心知肚明，但并不放在心上。

她已经有了秦芍这么一个能“有事弟子服其劳”的乖徒弟，雀明么，他怎么想根本无所谓，明面上乖就可以了。

就比如去雀家藏书阁看书这件事，比起雀明的指证帮忙，林妍更相信系统的校正资料。

因为这个心态，林妍对雀明雀琅的态度，就跟对待在押质子差不多——只要听话别闹事就行，别的，不强求。

雀明一开始还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但慢慢的，他的心态就变了。

二师兄总是能得到师尊的笑脸——师尊又又又叫二师兄亲自操刀了！！！

每次看着二师兄从手术净室里出来的时候，双眼熠熠生辉的模样，雀明就有种百爪挠心的痛苦感。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眼睁睁看着别人学到新技术，而自己甚至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更惨的事吗？

没有！

再次看到秦芍跟郑虎嘀嘀咕咕完，雀明忍不住凑了上去：“秦先生……师兄！师兄你刚刚在跟郑先生讨论什么啊？”

秦芍不由双眼发亮：“自然是关于眼袋手术的心得！”

他冲雀明晃了晃自己修长的手指：“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术法，能让人月余就恢复青春美貌！

虽然已经做了不止一次的手术，但每一次做，每一次看师尊做，我都深深感受到外科手术的魅力！”

他兴奋地看着雀明：“只要一想到将来能够用中医和手术相结合，攻克无数绝症，名留千史，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雀明听得热血沸腾：“是啊！别说攻克无数绝症，哪怕只是攻克一样，你我这样的医者都死而无憾了！”

秦芍看着他憧憬的样子，高涨的热情瞬间冻结，戒备道：“那小师弟一定要好好努力，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雀明脸一僵：“师兄……”

但秦芍已经急匆匆转身走人，脸上竟然还带有“我怎么跟他说这么多”的懊悔。

雀明：“……”

不就算犯了一次小错？

难道我就没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了吗？

他郁闷郁燥的时候，他儿子雀琅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爹，我已经联系到了外面的人，我们可以直接上报大汗。

那林妍仗着师尊名分，在我们雀家作威作福，还派军驻扎我们雀家，只要大汉一句话，她就得搬走！”

正好从拐角转出来的楚烨：“呵！”

他冷笑了一声，凉凉地盯了雀明一眼。

雀明：“……”不是！你等等！我不是！我没有！我……我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但楚烨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跃飞上墙头把秦小宝抱了下来，带着小孩儿去厨房给林妍挑吃的去了。

秦小宝板着小脸儿，奶凶奶凶地瞪着雀明，直到转角再也看不见，小孩儿小狼崽子似的眼神，都还凶狠地试图继续盯着他。

雀明忍不住狠狠搓脸，心里拔凉。

雀琅满脸凝重：“看来计划必须尽快了！他们竟然用小孩子偷听我们说话！太无耻了！”

雀明看着满眼凶狠的儿子，深呼吸，狠狠拍了儿子一把：“不要乱来！师尊她看完了书就会走，根本不会对雀家做什么！”

雀琅一个踉跄：“爹？”

雀明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师尊在业国的时候，也是只在秦家的藏书阁看看书，半点儿没插手秦家的事务。

这次是我决策失误，如今误会已经形成，我们绝对不能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真的就彻底撕破脸了。”

雀琅拧眉：“爹，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

雀明沉声道：“什么都不做！小王子今天又传消息过来，让我万万不要得罪林妍，只管柔顺恭谦让就好。”

雀琅被他的形容噎得不轻：“爹！”

雀明看他：“小琅，爹到底是不能留在你身边的，日后雀家的事，你要自己做决定，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不必考虑爹，明白吗？”

雀琅觉得他这话说得实在不祥，沉声道：“爹不用再劝我什么，雀家没有爹，早在三十年前就落寞了，哪儿还有什么如今？”

他冲雀明摇了摇头：“爹不用多说了，儿子回去看书了。”

雀明叫了他两声都没能叫住，不由眉头紧皱，甚至连林妍走到他面前都没有注意到。

林妍轻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雀明忙行礼：“见过师尊。”

林妍摆摆手：“起来吧。我来是想问问，你家有人要做眼袋手术吗？如果信得过小勺儿的话，让他给你家人打个五折做吧。”

雀明哭笑不得：“多谢师尊。”

哪怕明知道这个五折是给秦芍练手的报酬，可雀明清楚，这的确是实实在在的恩惠了。

如今去眼袋手术在西凉炙手可热，就连大汉的妃子都在小王子的牵线下来过，一般人根本就预约不上。

秦芍虽然才主动操刀了三次，但刀口利落，缝合精良，若非师尊不许，他随便出去招招手，十万铜币的天价都能招来客人。

如今雀家女眷能一万五就做这个手术，说出去不知道得让多少人嫉妒红了眼。

林妍笑眯眯：“只限于你们雀家的人哦，其他人不行，爱找事儿的不行，别给小勺儿惹麻烦。”

雀明又酸了：“是，弟子明白。”

见林妍摆摆手就要走，他忍不住问道：“弟子什么时候能跟着师尊学东西？”

林妍回头轻笑：“等你自己的心静了，真把我当师尊的时候吧。”

雀明猛地一惊，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林妍走了。

与此同时，雀家门口停下一匹疾驰力竭的马来，上面翻身下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正是方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