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的话字字诛心，诡笑完，他就期待林妍冲上来跟自己理论。

他听见了林妍站起来的时候，带起的凳子推远的刺耳声响。

她生气了！

她一定生气了！

陆贞期待道：“说话啊！太气愤，要气死了吗？”

林妍果然说话了：“咳，你等等，我去更衣一下。”

陆贞的笑容猛地僵在了脸上，强作镇定道：“你是想去质问楚烨吧？快去！去啊！”

林妍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咳，好好好。我这就去。”

她果然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陆贞却尖叫起来：“站住！林妍你给我站住！”

林妍并不站住，反而走得更快了。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陆贞呆滞了片刻，疯狂挣扎起来：“笑什么？你笑什么？林妍！林妍你给我回来！”

但屋子里里面一片死寂，除了他变得更快的血流声，还是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陆贞不受控制地后悔起来。

他刚刚不该那么说的。

林妍跟楚烨关系好，自己不过是个敌人，她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会不相信同伴，反而相信自己？

时间在陆贞的懊恼中一点点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听见了声音。

陆贞急不可耐地开口：“林妍？林妍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

等人靠近了，他忽然就嗅到了一股甜甜的果酒味儿。

不，不止是果酒，还有卤肉的味道。

陆贞沉默片刻，陡然尖叫起来：“你什么意思？！”

林妍回答道：“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刚刚听了你的话，义愤填膺，恼羞成怒……就跑去质问楚烨了。”

陆贞忙问：“然后呢？”

林妍道：“然后他不在啊，所以我只能先回来了。”

陆贞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尖叫道：“林妍！林妍你还是不是个人？你是条狗吧你？！

老子在跟你说实话，你特娘的竟然把老子的话当下酒菜听？！林妍！林妍你太狗了你！”

别以为吃得小声他就听不见了，别以为刚刚出去的够快，他就没听见她压抑不住的笑声。

这个哔了狗的小娘们，她从头到尾都在耍老子！

林妍不悦道：“你要是再骂我就走……嗝！”

这一个饱嗝儿打出来，她尴尬地静默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贞气得脑浆沸腾：“你还说你不是在耍老子？！”

林妍吧嗒把酒杯放下了：“难得大仇得报想听你哔哔两声编故事，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她甩袖子站起来：“爱说不说，呵！”

竟是又要走。

陆贞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计谋，可他控制不住。

他眼中一热：“你别走，你听我说。”

他哽咽了一下：“说完了，你就杀了我，好吗？”

林妍冷笑一声：“我刚刚说林清死了。你猜猜为什么，猜中了，我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来跟你聊天。”

陆贞浑身颤抖：“……因为，因为她联系不到我，心中害怕，所以她自杀了，是吗？”

林妍轻笑了一声，果然坐下了：“继续。”

她啾了一口甜甜的果酒：“我还想听我跟摄政王的二三事，你讲详细一点，我想听细节。”

陆贞：“……”

虽然这么说很暴躁，但他真的想砸死眼前这个小贱种！

陆贞板着脸：“你跟楚烨有个屁的二三事，人家活到二十五都是个干干净净的雏儿，你想睡他？你想得美！”

林妍嘶了一声：“你嘴怎么贱呢？”

陆贞冷笑了一声：“凭你这种残花败柳，睡个福王已经算是高攀了。”

林妍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就要用林清剩下的？”

陆贞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来：“你抢了人家千金大小姐的位置，既然开头抢了，后来再捡剩下的，有什么不对？”

林妍懒洋洋地道：“你这故事不稀奇，换身份嘛，我已经在宋茜然和林清哪儿听了一出母女恩仇记了。

还有没有新鲜的？没有你就编，编好听点儿就行。不然我可走了啊。”

陆贞忍不住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狗？”

林妍点点头：“有啊。”

陆贞简直想引以为知己：“是谁？”

林妍一乐：“你脑子坏掉了啊，不就是你？”

陆贞险些吐血，狠狠笑了几声，却没有再出言讥讽，而是露出了怅然的表情。

他轻声道：“一辈子不顺你都能长成如今这样，林妍，你如果是我们陆家人，陆家一定集中全部资源来培养你。”

林妍轻笑道：“免了。披着个假皮子过日子，很让人羡慕么？”

陆贞有些失神，半晌才道：“是没什么好羡慕的。我竟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看得透，我不如你。”

林妍扯了扯嘴角：“喝酒吗？”

陆贞犹豫了一下，酒杯就已经到了嘴边了。

甘冽清甜的果酒一入口，他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尝到美食的滋味。

“是天香楼的白果酒。”陆贞砸吧着嘴。

“嗯。”林妍愉悦地低笑着：“很好喝。”

陆贞又一次沉默了下来：“外面有动静。”

林妍笑眯眯道：“有动静才对，我今天去天香楼吃了个饭，摄政王去接的我。”

陆贞颤了颤，苦笑道：“果然，你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她布下罗网，等他同伴们往里头跳的送行酒！

林妍轻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陆掌柜，你就是太克制了，才落得如此下场。”

陆贞知道林妍的意思，无非是说——他的同伴们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杀他灭口的。

陆贞没反驳，他知道林妍说的是真的，他也早就有所觉悟。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中，这一次，是林妍主动提起了话题：“你认识我亲生父母？有仇？”

陆贞低低地笑了起来：“林妍，你的父母不是秦国人。如果你想知道真正的身世，去大业，去陆家，以你的手段，终有一日会查到的。”

他歪了歪头：“如果你是我们陆家人，你说，楚烨还会喜欢你吗？”

林妍噗嗤一乐：“如果，没有业国，也没有西戎了，楚烨还需要考虑国别吗？”

陆贞一个激灵：“你想一统三国？”

林妍哈哈笑了两声：“你认识一个人吗？大约四十岁左右，眼神阴沉，眼角有一条疤。”

她说的是那个神秘老者，按照年纪推算，他如今差不多就是这么大。

陆贞的反应很奇怪，他有些惊讶地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除了这一句，他便再不肯提及这个话题，转而道：“你的孩子被送去当做杀手培养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

他扯起了嘴角一笑：“我已经没用了，看在我告诉你这么多消息的份儿上，把我交给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