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跟陆贞互怼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引出了两个关键点。

一，业国派去勾搭楚烨的女探子什么来历。

陆贞一时不查，透出了楚烨的亲友家眷这个消息，甚至还有下药算计未果的事儿。

二，她故作骄矜，试探陆贞对她的熟稔程度。

陆贞被楚烨扰乱了心神，无意间透露出了他对林妍的足够了解。

林妍看了楚烨一眼，楚烨神色冷肃，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前倾，从他这个全神贯注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对陆贞的口供更感兴趣了。

林妍迅速把目光切回陆贞身上：“你知道我要问的是林清？”

陆贞笑了：“我与林郡主素不相识，除了林清让我算计你的那几件事，咱们还能有什么私人恩怨？”

林妍微微眯眼：“几件事？”

陆贞的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林郡主很想知道吧？我们来做个交易，只要你肯同意，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林妍噗嗤一乐：“我感觉你在抢这场聊天的主导地位。”

她不大高兴地哼道：“这可不行。这个人小肚鸡肠又爱出风头，你是什么小白菜，也配跟我抢？”

陆贞：“……？？？嗷——”

骤然袭来的剧痛让他怀疑人生：“住，住手！”

他再次感受到了无法掌控敌人的无措和恐慌：“我们说的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要烧我？”

林妍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放屁，你想诱导我，想掌控主导地位好反过来操纵我，还有脸说跟我聊得好好的？”

她又拿东西塞住了他的嘴：“你住口，我不听我不听！”

陆贞简直要疯了，这特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林妍不这样啊！这是刺激受多了，疯了？！

可怜他很快就没有心力去想那么多了，又是一番炼狱般的折磨，这一次疼痛之后，过了许久，他才发现周围安静得可怕。

他不知道林妍什么时候停止的刑讯，更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无边的死寂中，只有他的血还在滴滴答答地跌落个不停。

黑暗。

荒凉。

忐忑。

绝望的滋生根本不受陆贞控制。

他的心已经够坚硬了，但一次次跟林妍正面对上之后，他才恍然惊觉，原来还有人能够比他还硬。

林妍，她的心硬得仿佛来自恶鬼的胸腔，而非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的血已经快要流干，整个人不断缩水，快要干瘪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林妍？林郡主，你就这么点儿耐性吗？”

没有人回答他，林妍好像出去了。

不但是林妍，楚烨，还有那个叫林八的，好像也不都不在。

整个黑乎乎的世界里，仿佛依旧只有血流的滴答声在陪着他。

陆贞有点儿慌张，他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不想知道林清都怎么算计过你吗？”

静，依旧是死一般的安静。

陆贞自顾自地又叫了一会儿，忽然暴怒起来：“林妍！林妍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失踪的人会是你吗？”

照旧还是没有回答。

林妍真的不在？

她要是在，怎么可能会不在乎这个真相？！

陆贞大叫道：“林妍！林妍你只是个替代品知道吗？你是替人挡灾才被抓走失身的！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房间里依旧除了他的喊叫，连半点儿回应也没有。

他刻意听了，没有心跳加速的声音，甚至没有呼吸紊乱的声音。

林妍他们是真的不在。

陆贞顿时觉得失落无比：

“你为什么不在？你凭什么不在乎？本来不该是你被人掳走凌辱，是有人不愿意去，才算计了你！你为什么不在乎？”

他嘀嘀咕咕：“还是说，你这么蠢，其实根本就没猜到你被人拐走生孩子的事儿，是林清干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无论他说得多难听多恶心，除了枯燥的血液滴答声，依旧什么都没有。

陆贞渐渐有些疯了起来，手指上的疼痛越发清晰，身体干瘪的感觉越发明显，他快要被逼疯了。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忽然沉默了下来，开始了似乎永无休止的沉默。

隔壁房间里，楚烨眉头微皱地着看着林妍，薄唇抿得死紧。

小姑娘摩挲着手腕已经许久了，那白皙纤瘦的手腕，这会儿已经被磨得绯红，让人看着难受。

楚烨忽然伸手按住了她还在摩挲的手。

林妍一愣抬头，眼神里的冷清让楚烨僵了僵，一时没敢动。

林妍只是一个愣神便又笑了起来：“摄政王自己请工部给设计的房子，能观看听到隔壁房间里的一切，却不会把声音传过去，摄政王忘记了？有话你说，陆贞不会听到的。”

两个时辰前，她虐完了陆贞两轮，在陆贞还沉浸再疼痛余韵中时，就扒了他嘴里塞的布，然后带着楚烨和林八撤退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林妍半点儿不管隔壁的陆贞，只是把李峰的口供翻来覆去地看，偶尔有怀疑的地方，便就近询问楚烨。

楚烨一开始还有些在意陆贞，但很快就被林妍带进了工作状态。

两人针对李峰的口供，拟定了十来条行动方案，大半天功夫下来，以李峰为中心点的谍网，已经全部进行了针对性极强的搜抓杀拿。

摄政王府总揽全局，锦衣卫暗中拿人，禁军在明面上维持治安，三管齐下，进度惊人。

工作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在隔壁陆贞度日如年，以为至少已经过去了一两天的时候，真正的时间也才不过过去了大半天而已。

直到陆贞为了诈林妍，忽然提起了林妍被掳失身的事，两人才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侧耳倾听。

这陆贞也算是算计得够阴毒明白的了，既然楚烨有可能真的心悦林妍，那么，就必然会在意心爱女子失去清白的事。

既然林妍是为了林清来报复他，那么，林妍就不可能在知道林清算计她被抓失身的情况下，还能稳得住。

不得不承认，陆贞的确是条老狐狸，哪怕心态快要崩溃，他也依旧在剧痛的短暂暇余时间里，想出了这样锐利的挑拨和验证之法。

只要楚烨是真的看上了林妍，他不可能不翻脸。

只要林妍想攀附楚烨，她不可能不惶恐惊惧。

陆贞算到了一切，唯一没算到的是，先动心的是楚烨，而他的动心，本来就在从郑虎那里得知林妍的遭遇，心生怜惜，才惊觉自知。

至于林妍，都是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鬼了，别说是身体，连心也早就不干净了，否则，如何活得下来？

她若是因为畏惧一个男人厌恶自己，便会舍弃了爪牙，那她就不是林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