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不知道为什么林妍如此目光如炬，但他连续废了两个儿子，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扛不住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所有家人被毁掉，怒吼出了一个名字，立春。

立春，是宋茜然的头号心腹。

在林家，如果说林管家掌管着外院所有的杂事，那么内院大总管，就是这个立春了。

立春今年三十岁，是宋茜然的陪嫁丫鬟，刚十八岁便自梳了不愿嫁人，如今看着是个丫鬟，却被林家下人暗地里称呼一声内管家。

因此，立春这个名字一出，宋茜然这个林家主母，便算是彻底逃不脱了。

林擎暴怒喝道：“你这刁奴竟然胡乱攀咬！”

宋茜然脸色刷白，嘴唇抖了片刻，才跟着厉喝道：“胡说八道，立春怎么会参与这种事？！”

林妍不说话，冷冷盯着林擎和宋茜然。

这夫妻俩骂了片刻，林忠只木着脸不改口，他们再看向林妍想逼林妍松口，可一对上林妍的眼睛，就什么话都憋回去了。

林妍嘴角上扬笑得温顺，但那双猫似的眼睛里，却只有一片嘲讽冷寂——还有鱼死网破的期待。

林擎登时僵了僵：“妍妍……”

林妍温声问道：“爹想说什么？”

她缓缓加深了笑容：“这立春，不能查？”

林擎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在宋茜然难看的脸色里，让人去抓立春过来。

林妍却笑道：“不劳爹费心，让楚铭去吧。”

她嘴角酒窝甜甜：“楚铭有修为在身，最是厉害，最能拦得住想自尽的人。”

林擎脸色瞬间铁青，冷着脸点点头，又坐下了。

林妍也不闲着，继续问林忠：“我师兄那边你是怎么调走的人？”

林忠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插手。”

他生怕林妍不信，连连发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虽然是林府管家，但那李秋却救治过不少达官贵人，在民间也素有善名，我还没有那个本事安排他！”

林妍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又是如何调走家将的？”

都到了这一步了，林忠自觉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知道是立春之后，我便让我家那口子劝说夫人去寺里头上香，又说最近不安全，不如多带些家将保护。果然，夫人当天就走了，家将都带走了大半。”

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明明林妍没有继续询问，他反而自己说了起来。

“我找借口查看了一下随行家将名单，发现夫人带走的全都是二爷的亲信，倒是曾经跟清小姐关系好的，一个都没带。”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妍，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痛不欲生的表情，但可惜，并没有。

这位大小姐，再不是以前那个拼命想要讨母亲欢心的傻子了。

林忠有些意兴阑珊，又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宋茜然头皮发麻，怒吼连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跟人勾结刻意谋害林妍吗？你给我说清楚！林忠！是谁买通你让你陷害我的？！”

她话里话外，竟是要反咬林妍一口了。

林妍诚恳道：“娘不相信？也是，我查出来东西，娘当然不能信。不如这样，我把他们统统交给帝国，帝国问出来的结果，娘总该信的。”

宋茜然顿时哑火，脸色刷白：“你不能这么做！”

林妍轻笑了一声，摩挲着手腕不吭声了。

宋茜然心里头害怕，竟第一次不敢对林妍大呼小叫，只是紧紧靠着林擎，仿佛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少顷，立春也到了。

她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就是那么一个，刚进来就想以死谢罪，被楚铭拦住了。

楚铭干脆卸掉了她的双臂关节，把人扔在地上：“她一路上自尽了六次了。”

林妍低头看着立春：“你肯说什么吗？”

立春冷笑着看着林妍，既不惨叫，也不求饶。

林妍一看这表情就知道，这个人，哪怕是活剐了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歪头看林擎：“爹，这个是硬骨头啊。”

林擎沉默片刻，试探道：“她既然背主，不如你随意处置消气？”

林妍轻叹了一声：“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林擎神色一松。

林妍却忽然问道：“爹，她一个奴婢，竟然能随意调动林家暗卫和家将吗？”

林擎顿时神色一绷：“你的意思是……”

林妍温声道：“我的意思是，母亲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精力不足，已经管不住这个家了，竟被个奴婢掌控住了。”

她笑问道：“爹说说，该怎么办呢？”

林擎一愣。

宋茜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你这个讨债鬼是什么意思？！”

林妍认真道：“我的意思是，这立春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随意调配家将，除非她奴大欺主，偷拿了娘的令牌，又或者，就是娘指使她去干的。”

她笑问：“娘您说，是哪种情况？”

宋茜然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四肢百骸，嘴唇扇动，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承认前者，她就是治家不严，管家之权必然会丢。

而承认后者……

承认后者，她就是通敌卖国，是死罪！

林妍咄咄逼人：“娘可别在这时候晕倒啊，您要是晕倒了不能自证清白，那可就是我和爹随便决定您的罪名了。”

宋茜然气得落下泪来：“是我疏忽了！”

立春眼神恍惚了一瞬，继而心中大喜，竟是愉悦地挑起了嘴角。

林妍瞥见她的表情，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既然娘也承认自己管家不力，爹，我希望娘她能够安心养病，这管家之事，娘从此之后都不能再插手了。”

她温声劝道：“毕竟，这管着管着，就管出来了夷灭三族的重罪，爹就算是放心，宗族也不会放心的。”

宋茜然登时瞪圆了眼睛：“你还想干什么？！”

林妍柔声道：“自然将这一次袭击的真相通报全族，告知所有族老亲戚，娘为了恕罪，自惩今生都不再管家，不挑宗妇重担。”

宋茜然脸都白了。

倘若不能管家，不挑宗妇重担，她还是这林家主母吗？她还是林家宗妇吗？

这小贱人太狠了！

她这是要让自己当个有饭没权的废物，生生老死在林家啊！

可她的反驳都被林擎的点头给压下了，想说什么，却再也撑不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林擎抱着宋茜然，小心将她安置好，这才面无表情地问林妍：“如此，你可满意了？”

林妍轻笑一声：“多谢爹爹。”

她亲自去取了文房四宝来：“还请爹爹这就写下通告书，盖上家主印信，我请人通报全族。”

顿了顿，轻声道：“对了，还有那日没有来救我的家将们，既然都那么喜欢林清，就废了修为，全都送给林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