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夫人人老成精，哪儿能看不出来林妍是真喜欢楚珑？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林妍一眼，摸摸楚珑的头顶：“珑儿，这是云奶奶的救命恩人，她叫林妍。”

楚珑羞涩慌张的表情一滞，忙转头去看林妍：“就是她吗？”

云老夫人摸摸她的脸颊：“是她。”

她已经猜到了楚珑来这里的理由，心中又怜爱又无奈，最后却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小姑娘肯鼓起勇气面对世人，自己再心疼也不能劝她继续躲起来。

否则，当真磨光了楚烨的耐心，没有楚烨护着教导，她日后又该怎么办呢？

楚珑在众人古怪的视线中哆嗦着站起来，咬牙走到林妍身边，冲着她行了一个大礼。

“林大小姐，谢谢你救了云奶奶，云奶奶之前是为了找我才受伤的，如果不是你帮忙，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跟奶奶继续相处了。”

“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日后你要是有用得到楚珑的地方，楚珑虽然很笨，但也一定竭尽全力！”

她的每一个尾音都在颤抖，显然并不适应这样万众瞩目的处境，可她还是如此认真地冲林妍道谢。

林妍忙扶她起来：“你客气啦，我只是帮了个小忙，真正厉害的人，是救了老夫人的神医。”

楚珑认真点点头：“我知道，我也会去认真谢谢神医的！”

林妍喜欢极了她认真的样子，手痒地又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儿。

小姑娘受惊吓得忙往后退，退了一半儿又生生忍住，红着眼圈把脸往前凑了凑，一副只要你不嫌弃，就给你捏的表情。

林妍又想抱着她转圈儿了，飞快地扫描了一眼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痦子，脑海中瞬间便有了四五个治疗方案。

云老夫人见她们俩相处得有趣，含笑道：“妍妍若是有空，便陪珑儿去玩儿会儿吧。”

楚珑顿时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正要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站住，鼓起勇气看向了众人。

“我名楚珑，封号清宁！”

她的声音特别大，到了最后就像是喊出来的似的，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

所有人都愣住了，众人不可置信地盯住了楚珑的脸，愕然和不可置信几乎化作实质朝楚珑砸来。

“这就是先太子的遗腹女？”

“不是说身体病弱，所以才不出门走动吗？原来是因为太丑了！”

“我的天！长成这样，也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在外走动了！”

“……怕是帝君怕她丢了先太子的脸面，所以之前都关起来了吧？！”

……

每个人的声音都很小，在嗡嗡闹闹的大厅里，甚至听不清楚，但只是只言片语，也叫楚珑眼中含泪。

小姑娘先是脸颊涨红，接着便是满脸惨白。

她自小听着各种各样恶毒的言语长大，很多时候不需要听到完整的句子，只要一个词就能猜到整句。

她知道他们并不是故意嘲笑她，实在是她长得太过恶心，实在是她真的玷污了皇室的名誉。

可……

楚珑眼中浸着一泡眼泪，却努力睁大眼睛，挺直背脊扬起下巴，始终不肯让眼泪落下。

她很勇敢！

很，很勇敢……

林妍实在忍无可忍，伸手将小姑娘抱起来，笑眯眯称赞道：“清宁殿下跟摄政王长得真像，不愧是叔侄俩！一样漂亮好看！”

嗡嗡作响的众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目光诡异地看向了林妍，都觉得她可能是疯了。

漂亮？

摄政王？！

这林大姑娘怕不是想死？！

帝都上层圈子谁不知道，摄政王的人碰不得，洁癖触犯不得，脸夸不得？

因为牵扯到了某个禁忌话题，众人再没有一个人去注意和讨论楚珑的脸了。

楚珑惊叹地看着林妍，又是害羞又是崇拜，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林妍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后脑勺：“我带殿下去花园里玩儿，这会儿花开得正盛呢。”

楚珑迫不及待地点点头：“嗯！好！”

她已经完成了九叔交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勇敢过了，现在她想躲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林妍怜惜地拍拍她的后背，冲云老夫人行礼便准备走人。

这时，一个妇人温声细语地道：“林大姑娘既然已经能够为人师，教导人学医，想必医术已经是极好了。”

林妍嗅到了事儿逼的味道，转头看去，就见说话的是一个身段儿玲珑的妇人，脸没见过，但身形，莫名有些熟悉。

林妍没吭声，冲她点点头便快步往外走。惹不起躲着总行了吧？

那妇人表示不行，立刻站起来：“林大姑娘！你人美心善，既然医术好，便给清宁公主治脸吧！”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云老夫人身为微动，却立刻摇头道：“宋雨，珑儿的情况复杂，妍妍还小呢。”

众人这才恍然记起，这个能怼得一众杀神将军哑口无言的林大小姐，今年也才不过刚十六岁而已。

齐国公夫人摇头道：“宋雨，你别没事儿找事儿！”

林荫也跟着插了一嘴：“她也不过才学医术，宋夫人干什么为难人？”

宋雨苦笑道：“我只是想着林大姑娘既然能给人开刀，那么，把清宁公主脸上的痦子去了，应该也可以。”

她冲着林妍笑问道：“好孩子，我一时太担心冒进了。青柠公主的脸，你能治吗？”

她先是强硬然后又退了一步，分寸处处都拿捏得刚刚好，让人挑不出错来。

林妍若有所思，不答反问：“这位夫人，是哪家的？”

宋雨笑道：“御史中丞王大人家的。”

林妍没忍住，噗地一声便笑了：“我说瞧着您的身形很眼熟。”

宋雨的脸僵了一瞬，眼底的柔弱一瞬间没绷住，被杀机和凶戾给替代了：“……”果然是你！

林妍笑得意味深长：“……”是我！

两人不过短暂一个对视，便瞬间确认了身份。

林妍想起月前的好戏，笑得嘴角直扬。

宋氏则想起自己当日顶着布袋，裸奔被云家侍卫追杀的经历，险些化身吃人凶兽。

她面容扭曲了一瞬：“林大姑娘既然真心喜爱清宁公主，不如姑且试试吧。”

她做出迟疑态度，叹息道：“毕竟，再坏也不能更坏了。”

这两句话说得实在是好极了。

倘若清宁公主跟常人一样，因为常年自卑和被人嘲笑而心理扭曲，那么，如果林妍拒绝，清宁公主八成会记恨上林妍。

可正如云老夫人所说，林妍不过是个十六岁少女，基础缝合她会，可给女孩子的脸动刀子，还要不留痕迹的活儿，林妍能做到？

这个试试听起来轻飘飘的，可真出了事儿，幼帝能把林妍活吃了，摄政王也不会放过林妍！

最可怕的是，宋雨的算计远远不止于此。

林妍的医术总有增长的一天，如果今天她拒绝了给清宁公主治脸，日后却先治了别人的脸，那么，藐视皇室的罪名，林妍就脱不了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林妍想明白了宋雨的谋算，其他人，自然也全都想明白了。

林妍微微眯眼，她本就要给小姑娘治脸，可她只打算私下里治。

如今所有人都好奇救活了云老夫人的那个神医，自己好不容易洗清了嫌疑，这会儿要是暴露出精湛医术，不是找死？

这宋氏，够狠！

还在这儿等着她呢！